帮助南陌寻亲的自愿者发来信息:“南陌,你确定要知道吗?”
南陌看着屏幕许久,回:“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是谁生了我。”
自愿者回了信息:“南陌,答应我。不管结果如何,你都要记得,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南陌暖心笑,回:谢谢你。
志愿者:某省某市某村潘梅,与南陌女士采取的DNA相符度高达百分之99·97%,确认为南陌女士的生物学母亲。
最后一条:潘梅女士于多年前已故。
一
初秋,夜深几许,天下着雨,冰凉的滴落,沉默淋透了整座城市。
街头的那个姑娘,有些狼狈。
一身漆黑的裙装已经湿透了,胸口处别着白色花朵。干巴巴的贴在着她瘦弱的身体。左手上的黑伞没有撑开,伞面上落满了水珠。一头卷发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是一缕一缕的垂在肩膀上。
她头顶上红绿灯已经转换了几个轮回。她却依然僵硬的立在路口,一动不动。
有不怀好意的摩托车党从她身边路过,吹起口哨声。打破仿佛凝固冻结的时间。
她先是转动了眼睛,又扭了头,眯着眼四处探着,她涂得猩红的嘴唇被雨水冲得失了色,冻得乌紫发青。
她的手指,一根根轻微的曲了曲,颤抖着。继而她的浑身也颤抖起来,蹲在红绿灯下,头埋进大腿,紧闭了眼睛,豆大的泪珠冰凉又滚烫的划过她的脸颊。
细微的呜咽声,荡在街头。惊跑了蛰伏在下水道的肥硕大老鼠。
她对着脚下的下水道,垂泪呢喃:“为什么……”
“凭什么……”
“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
下水道里污浊腥臭的生活废水沉默流淌过。只有那些肥硕的老鼠蹿出这里,嘲笑着。
没错,那个姑娘是我。
我是南陌。
十三岁那年,在一个太阳落坡后的下午,山风穿过小楼口的巷道,楼房里传来婴儿嚎啕大哭声,轰炸在我的耳旁。
没有硝烟的战火,没有狰狞的伤口。我蜷缩在巷口的巨大垃圾桶旁,苍蝇嗡嗡的闹着,一只黑狗冲我狂吠。
我的指甲狠狠掐着手心的肉,屁股靠着垃圾桶挪,黑狗已经做好随时扑上来咬我的动作,而我靠着被太阳晒得滚烫的铁皮垃圾桶,丝毫动弹不得。
黑狗终于失了耐心,一声急急的狂吠,就朝着我冲了过来。
太阳的余晖透过黑狗的眼睛折射,像一把刀子似的,透着寒光,颤抖,剧烈的颤抖。
人在面对恐惧的时候往往喜欢闭上眼睛。仿佛闭了眼睛,就不再痛苦。
左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告诉我,闭上眼,不等于逃得过。
黑狗的白牙刺进我的小腿肉里。一瞬间,我摸到半块砖头。下意识的砸向黑狗的头,他终于呜咽一声,离开半寸,然而,它却像料准我只有半块砖头一样。又冲了上来!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了意料之中的疼痛。
意料之外的是一个男孩,十六七岁的样子。穿好看的白体恤,白的晃眼。以至于我没有看清楚他是怎样一脚踢开那只朝我扑来的黑狗的。
他冲我喊:“喂,你是傻的吗?狗咬你,你就定在哪里给它咬?”
左腿伤口阵阵巨疼。我看着他,跟狗一样凶的样子,哇的一声哭了。
他傻眼了,蹲在我面前,两只手慌乱的摸口袋。他在找那种一张张洁白的卫生纸,意图擦干净我脸上污浊的眼泪。
我伸手,自觉的用麻灰的衣袖抹了眼泪。他不知道,有些人污浊的生活,不值得用那样洁白的纸。
天边温柔的橘黄彩云褪去的时候,他看了看不在哭泣的我,跑走了。
我拍了拍屁股,一瘸一拐往家里挪。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从我的身后带起一阵风,我清晰的嗅到,他衣服上残留的洗衣粉味道。他伸手递了一包粉红的纸给我,上面印着有两颗心,用好看的字体写着心心相印。
我木讷的摇头,他却一把把它塞进了我的手里,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会他:“南陌。”
他忽的笑了,“你名字好听。”
我捏紧了手里的纸,不说话。左侧的伤口,钻心入骨的疼。细密的汗珠从额头冒出。
他见我不说话,摸了摸后脑勺,看着我,“我叫张扬。张扬青春的张扬。”
他笑的样子很好看,阳光明媚似幽蓝的海水洗过。似白云绵软的落坡,风一吹,便染在了他的脸上,身上,味道上。
而我,不会告诉他,为什么我叫南陌。
这是买我养父养母取的。
她们说,我是从南边的陌生人手上买来的,便取了南陌。
而我,真正知晓这一切,也正是那天。那个太阳落了坡,山风吹过潜伏已久的秘密,带出亘古的灰色。
十岁那年,养父母通过现代医学,通过试管,造出了她们真正的亲生骨肉。
至于我,从养母“怀孕”那刻开始就被送回了乡下。理由是,没有精力照顾。
我开始并不懂,养父养母的日渐冷落以及爷爷奶奶的冷漠。
后来,弟弟出生了。
邻居的大妈和婶婶们总喜欢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
那些奇怪欲言又止的话一遍一遍从她们口中吐出,淬上毒连同泡沫喷向我。
几年来,她们从不厌其烦。
王婶悄咪咪的问我:“你妈生了自己的儿子,就对你不好了吧?”
“搞不好啊,你还得被送走呢!”
“可怜的娃……”
我涨红了脖子,朝她喊:“你才可怜!你才被送走!你才没人要!”
我跑了以后,还依稀听见她在喊:“唉!这孩子……”
我一气跑回家,爸爸已经上班去了。妈妈抱着小弟弟慢慢摇着,哼着软糯的歌声,她怀里的,我的弟弟安然的睡着了。她皱着眉,张开嘴,轻骂道:“出去玩!”
“没见弟弟睡着了吗!”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我哭着问。
她看了一眼我一眼,微怒:“出去!”
我仍不死心,提了声音震:“我到底是不是你们亲生的?”
弟弟被我的声音震醒了,嚎啕大哭。我妈,她慌忙哄他,嘴里温柔的:哦……哦……
“妈!我……”
一巴掌呼在我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半边耳朵震鸣。她瞪着眼睛,一字一句说:“早知道可以试管!当年买你回来干什么!”
“滚出去!别在这碍眼!”
“要不是福利院不肯接收,你以为你还能在这个家!”
滚出去。是我那天做的最听话的一件事。
我疯狂冲出房间,踏得脚下的楼板震动。我不知道,这会不会再次惹我妈不开心。
我从小便隐约觉得我与其他孩子是不同的。我父母的爱像多变的天气,忽好忽坏,无常迹可寻,有时看阴晴,有时看心情。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没有原因。
如果说,现在的我还回忆得起关于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只能轻描淡写的写下:那天,我蹲在巷口的垃圾桶旁,抢了一只流浪黑狗的地盘。
那只穷凶极恶的黑狗咬了我,伤口在左腿脚踝处。
还有,遇见了他,张扬,张扬的张,张扬的杨。
可你们不会知道,我笔下的墨,字字湿润,句句模糊。
从那天以后,我便像空气一样活着。吃一口饭,喝一口水,皆是她人施舍。
邻居大妈们说:“你家指不定什么时候把你送走呢。可怜啊……”
养父母说:“南陌,我们不欠你的!”
爷爷奶奶抱着她们的大孙子说:“丫头片子,要不是我们家心好,你早就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人啊,要知足。”
而那时的我,还不能懂知足二字。
我总想问寻答案,总想被这个世界公平待之,总想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其实,我也没有错。
其实,养父母也没有错。
其实,谁都没有错。
也包括她,我的亲生母亲,潘梅。
我要寻找亲生父母这件事,最初,是张扬提起的。
他从各色邻居口中,从我养父母的冷淡中,从我依稀零碎的说起中,拼凑了关于我身世的故事。
他和所有人都不同。
他沉默着,严肃的看着我躲闪着逃离的眼睛说:“南陌,你不要听别人说的。你要相信,你的亲生父母。”
“也许,你是走丢的。”
“也许,你是被拐了。”
“也许,她们也正在痛苦的寻找你。”
“南陌,你要相信我说的。”
“南陌,我以后一定要帮你找到她们,证明我说的。”
我笑着点点头,橙色的阳光染进胸口,寸寸缕缕滚烫又柔和,看着他,重重的点头。
我和他一起靠在他家房子的背后,夕阳渡了一层金光,闪耀在纯白的墙皮上。这样的风景,不同于我家那样,脱了皮的筒子楼,阳光一照,破洞百出一样。
他家的房子是立在绿化带后的一处小院落。幽静有雅致。以前等校车时,我一直习惯凝望那处幽静的房子,春天的时候,院墙上会爬满小朵的蔷薇,大片的垂在外面,扎眼的露着。
从那天被狗咬后,再张扬时,他正懒洋洋的推开了那扇镂空的栅栏门,嘴里叼着一根油条,手里捧着豆浆。
张扬看见她眼里一喜,快速跑过马路,冲到我面前,“嘿,丫头,还记得我吗?”
距离我被狗咬才过去一个星期,我怎么会不记得,何况,是他。
他将油条咬一口,然后准备拆开豆浆。忽又停下来看我,问:“你吃早饭了吗?”
我慌忙点头,可肚子却咕嘟的响了。我从来没觉得
我红了脸,低下头。
他将手里的豆浆一把塞进我的手里,温热的触感,淡淡的香味。
我抬头看他的时候,他正干咽下最后一口油条,我看见他喉结滚动,白皙的脖子上有淡淡的青色血管。我看见晨曦的光温柔的洒满整条街道,一路的落叶都在欢笑着起舞。
从那以后,我便总会在这里遇见他,以及他带来的各色早点。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高考,从外地转学回来户籍地的。
后来,我所有的练习题上,都有他敲我脑袋笔,划下的墨水痕迹。
后来我便和他一起,走遍这小城的大街小巷。
他让我认他做哥,他常喊我黑妹,或笨蛋。
他总摸我的头,神采飞扬的说:“你再也不用怕狗咬你了。”
我淡淡回:“无依无靠,怕的东西多了。”
他一把拉过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南陌,你有我。”
蝉疯狂的鸣叫,扰乱平静的心跳。盛夏光年,我永远忘不了,忘不了那个少年,曾经说过,南陌,你有我。
二
张扬考上大学的那个夏天,北城迎来了历史最高温度。
整个夏天都闷热无比,筒子楼的空气里弥漫着各色酸臭的汗嗖味。走廊上挂着各样男人的裤衩和女人的胸衣。
张扬拿着通知书来找我,他站在一连串衣物下挥着他手里的通知书,我紧张拉他,示意他去外面等我。
临出门的时候,我妈喊我:“南陌,福利院有人愿意收养资助你了。”
我愣住脚步,僵硬的回头看她,她依然自如逗弄着弟弟。
我回:“好。”
因为养父母做试管婴儿,几乎花光了她们所有的积蓄。
而我的贫困信息,几年前就已经挂出去。
所以你看,这就是生活,我不知道我从谁的子宫爬出来看到这个世界。
我只是看见了,一个你们不曾看见的灰色世界。它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多姿多彩。
它不好不坏,不遮不掩,将生活原原本本的样子展现给我。
张扬站在巷子口,逆着午后的阳光,他脸上的笑像盛夏雨后的彩虹,他喊:“南陌,我考上北京了!”
他激动的拥抱我,我在他的肩头,笑。
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无声且沉默。
身后筒子楼的影子映在马路上,像个怪物张着大嘴,一口吞下了我。
我拖着行李箱离开筒子楼的时候,张扬已经去了大学报道。他将他的诺基亚留给了我,他说:“南陌,我在北京等你。”
他还说:“南陌,我一定帮你找到你的亲生父母。”
我没有告诉他,我也要走了。去一个陌生的家庭,做别人的孩子。
街头那只流浪的黑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了。
它的尸体被饭店的老板捡回去,剥皮,去毛,下锅,上桌。
而我,比它幸运。
大概是因为,我生而为人。
可我,总不喜,生而为人。
那部诺基亚最开始曾不停地响起过。张扬晒过太阳的声音和以前一样。
我曾整夜和他聊着。他向我说着,各色新鲜的生活和朋友。北京的天气,北京的行人,北京的故事。
慢慢的,他变得忙了。电话里总有嘈杂的声音,或笑或闹。
我装作玩笑的说:“张扬,你是不是重色轻友,有了女朋友才忙了?”
张扬的声音有些吞吐,“我……心里有……唉,算了,你还小,读你的书去。”
我在电话这头,嘟嚷着回:“我不小了。”
电话那头传来好听的女声,软糯的喊他的名字,脆生生的似春风摇响铜铃,钻进我的耳朵。
我分明听见那个女声说,“张扬,电影要开始了。”
我的心紧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装作不经意的问起,张扬便急急道别,挂了电话。
夜黑,风清,无云,一眼万里,万里无云。
从那以后,我总莫明在电话里和张扬闹脾气。
有时明明心心念念想着他,却总挂断他打来的电话。不回短信,却又时刻反复查看收件箱。
张扬不明就里,大声问我:“南陌,你到底怎么了?”
我也问自己,到底怎么了?
可我还是沉默不回答他的问题,任由他急燥的猜测,询问。
我只是在等,等他懂我心底的秘密。
然而,我只等来了他的渐渐不联系。
我失落的守着诺基亚,它很少响起了。我把它拿去修理店,我对修手机的师傅说:“它可能坏了。很久都不响了。”
师傅斜眼看我,按了号,我的手机便咿咿呀呀的唱起了歌。
“你这小孩,有病吧!”
我抱着手机,眼泪钻进了脖子里,冰冷的落进我的胸口。滚烫,又冰凉。
新家的父母对我很好,她们时常也去福利院照顾其他的孩子。
张扬最后一次发彩信来的时候,我和新家的父母正一起在福利院做义务活动。
我在福利院里帮着园长妈妈画墙画,用明黄的颜料涂染出一朵朵向日葵。
彩信上是一棵开好的巨大樱花树,一个皮肤白皙,可爱的女生,和张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我的手一抖,颜料洒了一地。
我蹲下身慢慢捡起颜料盘和画笔。太阳的余晖落尽了,暮色昏暗一片。墙上的向日葵被我涂重了,颜料顺着墙壁直直的流出一道口子。
向日葵,哭了。
从那以后,诺基亚便被我关机锁进了箱子里。很多年,都不曾开启。
因为我知道,我这样的人,最后能为他做的。
便只剩,退出他的世界。
不打扰,是我最后的祝福。
三
后来,我随养父母搬去了遥远的地方。那部诺基亚,被我遗留,埋在画有向日葵的墙角下。
后来,我也渐渐能不刻意想起张扬。只是不经意,总是浮现他笑着喊我的模样。
后来,我也听说他和她一起过得很好。我更加躲避,逃离。
许多年后,我考去了南方的城市,走过了很多的路。大街小巷,我都从未遇见过他。
我知道,他在北边,遥远的北方。
工作两年后,我在电视上无意看见了倪萍主持的《等着我》。
我定定的站在电视前,红了眼睛。
我想起张扬,想起他曾说过的,要帮我找到亲生父母。
彼时,我与他,已经失联多年了。
某个深夜,梦醒时分,我联系了网络志愿者。
提交资料信息,输入血型资料。因为我并没有哪怕一点关于亲生父母的信息,所以,我只能通过血型库的DNA大数据比对。
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想笑。我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他们。
现在,我什么都不需要了。
又去找。
我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要找什么。
我对自己说:也许,根本找不到的。
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奇妙,它假装给你幸运,假装给你结果。
几个月后,有志愿者主动联系我,暖心且认真的陪我梳理各种线索。
由于年限太久,我又毫无记忆。寻找只能依靠大数据对比。
志愿者一遍一遍安慰我,鼓励我,他说:“南陌,不要心急,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的。”
我暖心的笑,回他:“谢谢你。”
果然,不久后,他发来信息:“南陌,你确定要知道吗?”
南陌看着屏幕许久,回:“我想我应该有权知道,是谁生了我。”
志愿者回了信息:某省某市某村潘梅,与南陌女士采取的DNA相符度高达百分之99·97%,确认为南陌女士的生物学母亲。
最后一条:潘梅女士于多年前已故。
四
当我真正走到潘梅墓前的时候,我脚下的泥土,是红色。
墓并没有碑文。
只有一圈圈鹅卵石围成一个坟堆的样子。
荒草长得很高,阳光也照不进来。
南陌用手折断荒草,用脚踩出路来,将手里的黄菊摆在墓前。
我突兀的坐在墓前许久,一言未发,一字未说。
志愿者早已替她联系好村长。村长看见她的时候,怔了怔,“你……就是楠楠?”
他定定的打量我,半晌才说:“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很像?。”
南陌摇头,“我叫南陌。”
村子长长的叹气,“你妈小时候总抱着你在村头大银杏树下玩。”
“你的小名就叫楠楠。”
“你妈命苦啊!当年,你爸原本上门到我们村里的。可你妈生了你不久,你爸就跑了。说是去了云南那片做生意。”
“谁知道,你爸一去就音信全无了……”
“你妈一个人咬着牙带着你,一边托人四处寻你爸。”
“后来,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到了你爸的消息。便不顾所有人反对,非要带着两岁不到的你跑去找你爸去了。”
“后来,你爸没有找到。你妈一个人疯疯癫癫的被警察送回来了。”
“警察说,你妈在路上抢了别人孩子。被人报警,警察才找到她的。幸好,你妈包里还留有坐汽车的票根,警察才一路把她送回了家。至于你,因为你妈疯了。也就无从得知你的消息了。”
“警察猜测,你大概是被人贩子拐走了。因为你妈录口供的时候,反复拉着警察的手喊:求你,把我的楠楠找回来……”
“后来也没过两年,你妈也走了。”
“没想到……你还好好的。你妈临走时,还抱着你小时候的衣服,神志不清的喊:楠楠……楠楠……”
“如今你这样好你妈泉下有知,也……”
我沉默的望着这座荒坟,这里面葬着的是生我的亲生母亲。我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我只是想到,原来,我也不是生来就没有父母。
后来,我一个人独自回了熟悉的城市。踏上最后的夜班车,又下了车。
我停在这个路口。
许久,才蹲下,屈服在落雨的深夜。
我对着下水道哭了许久,哭累了,乏了,才起身朝着租来的家走。
蹲得太久了,起身没走两步,我的眼前就漆黑一片了。有刺眼的光和急促的喇叭声轰鸣着……
我闭了眼,这一次,似乎不太恐惧。只是不想睁眼看,这个世界。
砰的一声,我倒在地上,身体重重的摔在一片柔软温热的垫子上似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痛。
“南陌!你没事吧?”
身下柔软的垫子突然说话了。
久别的熟悉声音,我睁开眼,看见了他,张扬,他紧张的上下看我有没有受伤。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扬慢慢扶起我,望着我,忽紧紧的抱住我:“笨蛋!我就是那个志愿者!我一直跟在你身后的……”
“我一直,就在你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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