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谁？

“瓜子、香烟、扑克牌——啤酒、饮料、火腿肠……”

“嘭！嘭！嘭！前面的的那位先生，麻烦你把脚收一下……”

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趟了，列车售货员小严推着堆满各种零食的小车，懒洋洋的穿梭在K527次列车上，在这趟从C市发往S市的列车上，小严已工作了整整六年，却还是在售货部门做一名普通的售货员。

这不，早晨还因为职务晋升的问题，跟领导吵了一架。

一整天心情低落至极，连叫卖声都显得那么丧气。

此刻他正经过8号车厢，通过车厢连接处时，他停了下来，打开手机，屏幕上显示已是晚上21点49分，马上就要下班了，这么晚了，估计也没什么人会买东西。

就在这儿停一下吧！小严打了个哈气，闭着眼睛，仰起头伸开有些酸痛的手臂。

好舒服啊，一天的疲惫顿时消散了一大半，突然听到到到一阵急促而微弱的脚步声，紧接着身子就被人撞了一下。

“谁这么没礼貌啊！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真TM……”正打算发作，却发现早就没了人影。整个车厢昏暗而安静，临近处稀稀落落坐着十几个人，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听音乐，要么就是在看书。

“跑这么快？不可能吧！可人又到哪里去了呢？这些人又不像是突然经过的感觉。

还是说我出现幻觉了？算了，可能是有点累了，我还是去前面7号车厢躺一下吧。”

定了定神，小严推着车子打算继续往前。列车变轨“嘭”的抖了一下，小严一个趔趄，左手顺手往旁边一抓，抓在了厕所门的把手上，门一下打开，猝不及防的小严滑倒在地上。

“MD，真倒霉，地上那么脏，裤子又弄脏了！”

暗暗骂了一句，正打算站起来。却发现厕所里面……

“啊！这……死……死人啦……！”

——

欧阳超是K527次列车的乘警，面庞清瘦的他此时正坐在自己小小的警务室里，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回家了，看着手机上女儿可爱的面孔，欧阳超深深的吸了口烟。

“爸爸！爸爸！您什么时候回来啊？”

“乖女儿，快了。爸爸工作一结束，就回来。”

……

眼前又回荡起昨天与女儿通话的场景。她还不到五岁，却特别恋他。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看来这话果然没错。

“欧阳，出事了，快去看看。”对讲机内传来列车长老万急促的声音。

“出事？到底怎么了？” 欧阳赶紧回过神答到。

“好像是小严在8号车厢厕所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你快去看看，我马上就过去。”

“好”

列车上出现命案可不常见，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时间，指针停留在22点10分，欧阳超掐掉手中没抽完的烟，起身走出警务室。

警务室位于2号车厢，在穿过4号车厢时，他感觉有个女子一直死死的瞪着他，不过他并没有留意，也许是身上的一身制服太惹人显眼了吧！

等到了8号车厢厕所时，旁边已经围了一些人，两个列车员在一旁维持秩序，小严呆坐在一边，似乎还没缓过神，看得出他仍然有些害怕。

“欧阳警官，你来啦！”

“嗯！”

一来到这儿，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没错，就是死人身上特有的那种味道。

死者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目测大概40岁左右，仰面靠墙半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水果刀，表情没有特别扭曲，瞳孔早已放大，没有救治的可能，身体微微发凉，看的出应该死了有一会儿，身上也没有任何能证明其身份的物品，钱包手机也不在，看起来应该是谋财害命。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欧阳超看着一旁的小严问到。

“就在刚才我准备到7号车厢去，路过这里时，列车变轨时抖了一下，刚好碰到厕所把手，这才发现里面……太可怕了！”

“那时间是？”

“时间？哦！是9点49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刚好接近下班时间，我当时还特地看了一下手机。”

“除此之外，你有发现别的异常情况吗？”

“这……没有吧，只不过在发现尸体之前，我旁边经过了一个人，还撞了我一下，走的特别急，但我没看清是谁。”

“哦！这么说，当时就你一人！”

“这么晚了，都在休息呢。”

“嗯……你的手怎么了？” 欧阳超转过视线，盯着小严的左手。

“哦！这是摔倒时，不小心在门口划到了。”

……

一番盘问之后，收获不大。看来从他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还有半个小时，列车就要到达下一站点，那是个大站，下车的人会很多，凶手想趁机逃走，大概也只有那时候吧！

也就是说，如果在这半小时找不到凶手，那很有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了。

这趟车上只有他一个乘警，看着手腕上的时间，欧阳超皱了皱眉头。

“欧阳，怎么样？”列车长老万气喘吁吁的问到，他应该是跑过来的，K527上出了这档子事，他到时候能不能顺利退休，恐怕都会是个问题。

他又怎么会不着急呢？

“死结！现在还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啊！还有三十分钟，列车就要到益城站，到时候……”

“这我知道，让我再想想……”

7号车厢不对外售票，两人抓紧时间盘问了8号车厢的乘客，却发现没有一个人认识死者。

“看来死者不是这节车厢的。”

“那有没有可能是别的车厢，然后被带到这里？”

“有这个可能，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可能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死者认识凶手。这点从凶器的位置也能判断出。”

欧阳超淡淡说到，突然又想起什么，直接跑回厕所。

“欧阳，怎么了？”老万紧跟在身后。

“老万，咱们列车距离上一站发出，已经多久了？”

“上一站是达城站，9点10分出发，已经发车一个小时了。”

“嗯……从死者身体僵硬程度来看，应该是在发车后不久被杀害。凶器的手柄上相信凶手也不会留下指纹的，刀锋平行直接插入心脏偏左2/3处，这个部位连接着出入血管，使其骤停，死者没有叫喊的余地……这手法，很专业额！小偷可做不出来。”

“那你说凶手会不会是个医生，或者军人？”

“嗯……有这个可能。老万，麻烦你马上让人发广播，说7号车厢有人晕倒，需要医生、护士过来帮忙，另外因为列车内部出现一点小故障，需要做过军人、警察的人来协助处理一下。 记住，一定要分开播放。”

“好，我马上叫人去。”

“另外，再多叫一些列车员到8号车厢，把守两个出入口，同时清场8号车厢。”

“欧阳，假如凶手真的来了，你有把握吗？” 列车长有点担忧的问到。

“时间只有半个小时，先把他找出来，至于能不能抓住，那就要看我们运气如何了。”

……

“凶手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着车窗外的月色，欧阳超暗暗想到。

——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军服的人，和三个自称医务人员的人来到了8号车厢，简单交流后，欧阳超就排除了军人和男医生的嫌疑，送走两人之后，目标锁定在一个叫王梅的女护士，和一个叫李丽的医生身上。

凶手如果是男性，那么杀死死者会相对容易一点，方法也会更多，正面击杀必然会留下搏斗的痕迹，能让死者如此毫无戒备、肌肉松弛，即便是熟悉的男性，在狭小的空间里，也不会如此放松。

那么女性作案的可能性也许会更大，欧阳暗暗思索该如何开口接下来的询问。

“不是说这里有伤者出现吗？怎么一直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在座位上的李丽不耐烦的说到。

“就是啊！到底怎么回事？”王梅也跟着说到。

这个李丽目测也就三十多岁出头，长相姣好，衣着时尚，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成熟的魅力，完全不像是个医生。相比之下，旁边的王梅则显得普通的多，平淡素雅，平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眼睛尖锐，颇有医者风范。

“啊，哈哈，两位先别着急，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欧阳超指着桌子上的两杯水说到。

“目前伤者正在由列车医务人员治疗，情况还算稳定，请两位来，也只是为了以防不测。对了，我可以抽这个吗？”

欧阳超指了指手中的香烟。

“嗯……好吧！既然这样，那刚才那位男性医生怎么让他走了，多一个人不是更好吗？” 王梅静静的说到。

看的出李丽明显有点厌恶，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哦，谢谢啊。伤者的情况不算严重，有二位在，我想就已经足够，没必要留那么多人。只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两位，想了解一下二位的个人情况。”

“个人情况？ 欧阳警官，你这是在审问我们吗？我们是医生，不是犯人！”

“哈哈！李小姐，您误会了，我是K527次列车的警察，当然有责任询问这趟列车上的每个乘客，再说了，我们只是简单的聊一下。”

“好吧，您问吧！” 王梅说到。

李丽没在作声，算是默认。

一听到犯人二字，欧阳超一下就警觉起来，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她就主动往这方面提，难道她已经发现什么了？相反，这个王梅倒是挺冷静。

“李小姐、王小姐您们从医几年了，在哪家医院，分属哪个科？”

“五年了，在S市华东医院，隶属心肺科，有四年时间。” 李丽懒懒的回答到。

“我在C市，是华西医院急诊科的一名护士，有五年了吧！”

“呃，心肺科？那9点10分到9点49分这段时间，两位有没有来过8号车厢呢？”

“我来过一次，是想问问列车员，到下一站还有多少分钟。我要在益城站下车。” 王梅淡淡的说到。

“在益城下车啊！那李小姐呢？”

“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也来过这里，不过是在发车后不久。”

“在哪里下车？”

“也是益城。”

怎么会这么巧？这个李丽的说辞缺乏说服力啊！欧阳超的眼睛散漫的望着空气中，深深的吸了口烟。

小严说过，他在9点49分左右被人撞了一下，而两人都出现过这里，恰好又都是在益城下车。也就是说，有可能是她们撞了小严。

“二位到8号车厢时，有没有使用过厕所呢？或者说，有没有被一个列车售货员撞到过？”

“没有！” 两人异口同声的答到。

“这就怪了，那个售货员说他曾被一个人急匆匆的撞到过。时间刚好发生在二位来过这里的时候。”

“这里肯定会有其他人经过啊，又不只是我们两个。”

李丽有点不耐烦的说到。

“哈哈，说的也是，耽误两位太多时间了，实在是抱歉！二位先去后面休息一下吧，有事再叫您们。”

“嗯……好吧！”

就在两人起身往后面的座位走去时，突然被欧阳超叫住。

“请等一下。” 欧阳超笑嘻嘻的站了起来。

“怎么了？” 两人回过头问到。

“李小姐平时也喜欢穿这么高的鞋子啊？”

“嗯……不工作时，我喜欢穿高跟鞋。” 突然被人讨论起鞋子，李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哦！是嘛！那……打扰了！”

欧阳超虽然是同李丽讲话，眼神却死死盯着王梅的眼睛，瞟过鞋子时，他发现王梅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作为医生，这个李丽的情绪明显不适合这个行业。还是说她只是此刻是这样？ 刚才我经过4号车厢时，那个盯着我的人，应该就是她，她为什么会盯着我，出现在8号车厢，又是心肺科医生，这一切又都是巧合吗？

她们俩人肯定有一个人是在说谎。

“我刚才问了一下值班的列车员，那个时间段，她俩确实来过。你问出问题了吗？” 见两人走远后，老万低声说到。

“还没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之所以拿走能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是担心有人通过这些信息，判定出自己。那么死者的钱包或者手机里，应该会有凶手的照片、电话，或者其他信息之类。”

“这么说来，女性的嫌疑更大，她俩铁定是凶手了？”

“也不能完全肯定，目前只能说她俩有一定的嫌疑。要是有地方兄弟单位的鉴定科在就好了，只可惜，目前时间也比较紧迫……”

“干脆把她俩控制起来，下一站同死者一起移交地方警局？”

“不行，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是没有权利抓人的。这样吧！我再去看看死者，你帮我把小严叫过来，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他。”

“好”

————

一靠近厕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涌入眼鼻，欧阳超皱了皱眉头。尸体还是躺在那个位置，身体已经有些僵硬，地上的血迹流到便池，却并没有排出，已经积了不少。

仔细一看，死者衣服整齐，很平稳的半倒在地上，要不是胸前的那把水果刀和浓烈的血腥味，还以为他是睡在那里，这个人肯定跟凶手认识。

现场很干净，连脚印都没有，这……

“欧阳，人带来了。” 正在沉思的欧阳超，一下被打断。

“嗯！好。小严，你先坐。”

“欧阳警官，有什么问题您就问吧！”

“哈哈，好，我想问问你左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是摔倒时，在门口划到的。”

“门口？具体哪个位置？能指给我吗？”

“这……我记不太清了……”

“小严，列车的门框、窗户都是圆弧设计，目的就是避免对乘客造成伤害，你在列车上工作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吧！”

“我……”

“还有，你说你9点49分就发现死者，你本身就有对讲机，为什么没直接通知我？而我接到通知时，时间已经是10点10分，中间这20分钟，你在干嘛？”

“这……我…当时我吓傻了，没缓过神，杵在那里好长时间…”

“死者的死相并不恐怖，整个地面特别干净，我仔细看了一下痕迹，应该是被人擦拭过，只要检查这几个车厢的垃圾桶，看看有没有类似毛巾、纸巾以及残留的指纹、脚印、血迹，看能不能和王梅、李丽和你的指纹吻合，我想多少应该会有所收获……

怎么样？还不打算说实话？” 欧阳超冷冷的看着他。

“她们的指纹？”

小严顺着欧阳超的眼神望向桌子上的杯子……

“呜呜呜…这个人本来就该死，她本来是属于我的，却被他强行夺走。这种人就是活该…… 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呃？不是你杀的？”

“快下班的时候，我来到这里，发现厕所门半开着，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我很惊慌，但很快发现那两个人，我都认识，他能死我太高兴了，但现场太凌乱，她明显很害怕！瑟瑟发抖，我让她先走……”

“你是说，你只负责清理了现场。那死者的手机、钱包也是你藏起来的？”

“嗯。”

“真的是这样？那…是谁杀的？”

“各位旅客晚上好，K527次列车已到达益城站，有需要下车的旅客，请携带好……”

列车突然停下，紧接着一阵广播语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欧阳超抬头一望，却发现不知何时，王梅和李丽早就没了人影，心里暗叫不好。

“站住，别跑……” 声音瞬间被人潮淹没。

欧阳超想跑出车外，可车门口挤满了人，根本出不去。

凶手早已消失在车外密密麻麻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