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过麦子以后,地便闲了下来。山里的气温低,很难收到一年两季,即使种上玉米也会招来各种野兽的祸害。
人跟人置气就已经很累了,没有精力再去跟野兽们置气。
再说,山里的地也薄,种上东西也难有好的收成。夏天来了,人们有很多的活计可以去干。
山里的活计总是围绕着季节变化而变化。变化也是为了活着,活着就得适应环境。
土地也很累吧,它也想要休息。从先民们移居在这里,便用最简单的工具,和最大的热情开始拢石造地。石头一块一块的垒起,土一锨一锨的填平,再用粪肥一年一年的补充营养。山变成了地,地长出了庄稼,庄稼养育了人。
人很累,土地也很累。但都很努力。努力就有收获。
山里的麦子熟的比较晚,也不是一个时间。先熟阳坡上的,再熟沟沟凹洼里的。前后能差半个月。
所以,谁家有麦子熟没熟,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山外的麦子早的芒种就开始开镰,山里的又要晚上半个月。它不着急,像大山一样沉得住气。但最晚一般不超过五月底。再晚夏天的雨水就来了,麦子先一步落到地里。
收完麦子以后,地就开始了自己的清闲生活。它也不确定会长些什么。可能取决于风带来的种子,或者是一场大雨改变种子发芽的过程。
人和土地都不能决定收成,所以种地的人都很敬畏老天爷。但不管怎样,万物都会随着自己的节奏去生根发芽。而夏天,是最好的生长季节。
等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来,吆喝着牛把麦地翻开,放在阳光下暴晒。然后就让地随便长些什么吧。一片牛爱吃的灰条,一群墨绿的青蒿,一丛丛随风舞动的狗尾巴花也不错。就是不要长酸枣刺。
人们给与土地闲暇的时候,就很少再去关注它。所以等忙完一阵子,再忙上一阵子。觉得该去看看地的时候,会惊讶的发现植物的力量。植物已经悄然改变了土地的面貌。
在种田人眼里,这样的生长会损伤地力。于是上坡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镰刀磨石,准备好工具,像讨伐一样的去收割荒草。
去杀埝一把好的木叉是首要的,荆条的最好。坚韧顺手不打滑,尺寸大小正好画个大西瓜。这样对付荆棘、刺、蔓的时候,就容易了很多。物有物性,兽有兽行。生活在山里的人首先要懂得这个道理。
木叉并不难找,生活在山里的人,对周边的事物熟悉无比。熟悉了环境和物性,才能更容易把握好与坏。所以,很多时候好与坏都是自己造成的。
酸枣,构树、老虎蔓是最难清除的。他们把根系扎在地埝的石缝里,把自己的命运跟这块地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割掉又长,见机就长。然后长成一个奇怪的样子。人与荆棘,都有自己的执着和坚持。有了执念就很难根除,除非你毁了这截埝,毁了这段地。
荆条周边通常有马蜂。它的枝丛是很好的掩蔽物,它的花是蜂蜜中最好的原材料。老虎蔓布满倒刺,一剌一道血痕,而且上面有霸蜇子。它的毒性犹胜于蝎子。
奇异的是牛非常喜欢吃老虎蔓。可能这种倒刺能够清洁它的食道肠胃,就像骆驼喜欢吃带刺的东西、人喜欢吃辛辣的食物。
地里的草倒不急于清除,将地埝上清除杀下来的枝干秸秆覆盖在草上面,过不了几天,那些着急生长的草便窒息发黄了。让它们发黄的还有躺在它们身体上的植物尸体。草最经不住惊吓。
太阳活活的晒,庄稼们享受这种高温刺激。这有利于他们走向成熟。而那些杀下来的草晒干后,一把火归于土地。来年,通过麦子来观察这个世界。
后记:也许是山民彪悍向往武勇吧,割草不叫割草,叫:杀草。割麦不叫割麦,叫:破麦。仿佛麦地是个军阵,拿着武器镰刀去破阵。
如果是这样,那破麦的时候最好大喇叭里放一曲秦腔《斩单童》。
“直杀得儿郎痛悲哀。 直杀得血流成河归大海”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