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寒将装有三分太阴之气的青花小瓷瓶私下送与赤霄剑灵。
可想而知，赤霄的惊讶，困惑，感动与心悸。原来以为水冰寒成了魔主，怎能放过他这个“仇人”？可第一次见面，她只是向他要了芭兰香，那样的怀旧，好似她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柔弱无助小女孩，令他心动。
而这次，她竟然为了他到三清山黑白谷取了这太阴之气。
“多谢魔主，这太阴之气太过难得，还是魔主自己留用吧？”赤霄知道三分太阴之气无比贵重，可增万年修行。
“你嫌弃？”冰寒怎么会给他拒绝的机会？
“当然不是！”赤霄剑灵连忙解释，他只是不想她误会。
“噗嗤”一声，她笑了。“那就收下吧，自此你不用受天火旧伤之痛，不用待在北海苦寒之地，你自由了，而且，我封你为剑神，料想天帝也没什么意见。你不再需要主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冰寒说完转身离去，赤霄慌忙拉住她的衣袖，然后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松开手说：“魔主，要我为魔界做什么？”
“你若愿意可以来我魔界，你若无意，自去吧……我还有要务，就此别过。”
然后飘然离去。
比起天后用天火之伤牵制赤霄剑灵，让他永驻北海难成魔界子民的计谋。水冰寒是更高明也更有诚意的。赤霄剑灵因为天火击伤，借北海苦寒方能减少复发，但心中难免不甘。当他得知天后的太阴之气本能够治愈他，却依然为了制约魔界，让他长痛，对天后那点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而冰寒给与赤霄的是自由，可以选择的自由。
一日冰寒正在高山草甸花园望着魔界万里江山。
一道流星般的光亮划过夜空。
“你来了。”冰寒并不回头。
“赤霄来晚了。”他屈膝叩拜。
她转身微笑，玉手搀扶。说：“不晚，来了就好。”他心中一暖。
“来。”
她与他并排站着，她看着魔界众山，美眸目光苍凉。这一世悲喜交集爱恨成痴，金戈铁马破天成魔，一路走来，风雨飘摇，历经磨难，她是为谁守护魔界这万里江山？
赤霄却看痴了，银发蓝眸，帝王威严与红颜柔美，如此完美的结合在她身上。此刻，她站在这里，眼中的孤寂与苍凉，让他心疼，他不由自主地想呵护她，她的纤纤玉指刚才的一触，指尖那般的冰冷，多想多握一会儿为她驱寒。
或者就这样永远站在这里看着她。
“伤好了？”
“好了，多谢魔主。”
“叫我冰寒。”
“魔……主，我不敢。”
她笑了，继续看着万里江山，突然雪花飘飘。她伸手去接。
他伸手，一把油伞，为她遮住雪花。她回眸嫣然一笑说：“你的故友到访，在这里等片刻吧。” 说完化作白云遁形而去。
赤霄点了点头，甚至没有思考这“故友”是谁？心中都是她的红唇蓝眸。以至于夏禹轩辕剑神落在他身后，他竟然不知。
“兄弟！千年未见了！”轩辕剑神说。
“大哥？！”赤霄剑灵欣喜若狂，拉住夏禹轩辕剑神的手。上古十大神剑，他排名第二，与排名第一的夏禹剑神感情最好。
“喝酒！”夏禹轩辕剑神，拿出女儿红。两人各持一坛酒痛饮。兄弟之情尽在不言中。不知何时天空的雪花变成了雨滴。
夏禹轩辕剑神，“仓啷啷”长剑出鞘，剑光所到之处，雨滴皆被斩成两半。赤霄亦“唰”的一声，与轩辕剑双剑合璧，宛若两条游龙，在雨中剑气如虹。
渐渐地，雨停了。两位神剑也收了灵力。酒也喝尽了。
“我才刚教你的那套剑术是在七星魔衍剑阵中使用的。”夏禹轩辕剑神说。“破天那日，我已与天庭为敌，也不想什么堕仙历劫，直接反下了天界。”
“大哥是为了地狱之花曼珠沙华吗？”赤霄剑灵问。
轩辕剑神点点头，一滴泪水落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值得吗？”赤霄又问。
“你为了她来到魔界，值得吗？”夏禹剑神反问，看到赤霄痴痴看着水冰寒的背影，他猜到几分。
两位皆无语。
“她可是魔界之主，谁也不能替代重楼在她心里的位置。”许久，轩辕剑神说。
“我只是感激魔主而已。”赤霄剑灵初试情愫，自己也理不清思绪。
“兄弟，你想不想经常看到她？想不想握一握她的纤纤玉指？”
“我……有点想。”
“哈哈哈哈，我的笨兄弟啊！”
“兄长，七星剑阵已经有你，要愚弟做什么？”赤霄换了个话题。
“魔主的意思，七星剑阵不能只有七位上古神剑，总得有一位替补轮换，何况魔主答应了我，许我离开魔界寻找复活曼珠沙华的灵术。若魔界有难，我自当回来。”
“兄弟刚刚相聚，你便要离开吗？”赤霄有些不舍。
“我会经常回来的，地狱之花的本体，只能栽种在魔界之土中，只能浇灌魔界之水，如此牵挂，我怎能离开魔界？”夏禹轩辕剑神眼中布满了红丝，疲惫憔悴。
“兄弟，你从未尝试过儿女之情，她是你的劫难，你要保重！”轩辕剑神走了，留下了这句话让赤霄回味。
赤霄剑灵神思混乱，站在高山草甸花园之上整整一夜。天明时，黑殿钟鼓齐鸣，赤霄方知今天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是魔界之主与魔界重臣议政的日子。
黑殿之上，水冰寒正襟危坐。发髻盘起，赤金墨玉凤冠束发。
“为赤霄剑灵接风洗尘，君臣共饮一杯酒。”水冰寒高高在上，不怒而威。赤霄一时间神情恍惚，不知道昨晚的冰寒与今日的魔主，哪个才是她的真性情？众魔手中都出现了一个夜光杯，葡萄酒色泽之艳丽堪比血红。魔界不比人间和天庭，繁文缛节。一杯之酒已经是对赤霄剑灵的最高礼遇。
“众魔将，可有谁愿为赤霄之主？”酒罢，水冰寒问。
大殿中寂静无声，赤霄剑乃是上古神剑排名第二，谁敢为其主？
冰寒连问三遍，众魔皆不敢应答。
冰寒清冷地一笑，说：“既然如此，赤霄便是剑神了。自为其主。”她本也知道没谁敢应承。
“这，这不和天地法则吧？”魔蜂族长老首先不同意。
“那长老可愿为赤霄之主？”冰寒问得直接。
“这，我老了，怎敢做赤霄之主。”魔蜂族长老当然做不了赤霄的主人，水冰寒这是明知故问。
“那赤霄就是剑神了，不需要主人。”水冰寒不容他人质疑。
“只有天帝才能册封剑神，魔主如此僭越了吧？”说这话的却是丹霞上君。
“南天门一役，我封个剑神，还需请奏天庭吗？”水冰寒言下之意是：天帝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向他称臣，只不过是表面上奉天敬神而已。
话说到这份儿上，丹霞上君也不好再多言，她心知冰寒对青衣间接害死重楼之事耿耿于怀。
“还有一件事，便是今日起设右相，右相李茂，但仍以左相飞狐为尊。”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要知道李茂来魔界时间很短，轮资历轮灵力都是初出茅庐之辈，竟然直接成为右相，魔界各长老当然不服。
水冰寒看重的是李茂文武双全又忠厚耿正。
“先君重楼在时，便已经将桃姬赐给了右相李茂，一月后，本魔主要为他们主持大婚，婚礼着丹霞上君筹备，众长老还有的什么异议？”
魔主已经宣布“右相大婚了”，再有异议有用吗？何况今日的水冰寒与重楼不同，重楼悲天悯人，仁治魔界。她却是杀伐决断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情，某种程度上讲，水冰寒比重楼更适合做魔君，重楼更似人间的明君。众长老是知道厉害轻重的。
冰寒见群臣已无异议，黑色广袖一挥，遁形而去，却在临行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赤霄，说：“今日十五，定是月朗星稀。”
夜半，赤霄剑灵又来到高山草甸花园之上，果然见到冰寒依然站在这里。
“你来了？”依然是头也不回地问。
“微臣来了。”
“你果然聪明。”
“赤霄再愚钝，也能明白‘今日十五，月朗星稀的意思’。”
“很好。”她说。
石桌上瞬间出现了几个小菜，十坛女儿红。
“陪我喝酒。”此话已经不是命令，还似有哀求之味。
赤霄有些心疼她，知道她的身世凄凉，也听过她震动三界的哭声。
“魔……主”他这样叫她，心中忐忑。
“什么？”冰寒却坦然。
“嗯……少喝点。”赤霄木讷，不似心胸广阔的重楼，也不如云边儒雅柔情，“喜欢”二字，他实难出口。
“哈哈哈哈。”她长笑当哭，“我就是再喝十倍也不会醉，你怕什么？！”
“那干嘛还喝那么多？你有一半是人身，酒过量还是会伤身的。”赤霄说不出什么软语温香。
“你陪还是不陪，如果不愿意，你可以回去轩辕剑神的府邸休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陪。”赤霄剑灵哪说得过伶牙俐齿的水冰寒。
推杯换盏，喝到天亮时分，赤霄已经醉了，冰寒轻笑。一挥手，一道道气将赤霄剑灵包裹好，投掷到夏禹轩辕剑的府邸。
恍惚间，冰寒似乎看见了重楼，可重楼太过自制，从未酩酊大醉过，似乎也从未需要她照顾。还有云边，云边为了自己违背其母妃意愿，放弃南海王位，情愿与二郎神君交换条件，五万年为杨戬坐骑，换来天狗（哮天犬）食日惩罚金乌。
徒然，她甩了甩头，自己在想什么？！今日的冰寒是魔主，要的是计谋和勇气，无情更无义！
赤霄醒来，见自己睡在床上而不是长剑里，心知是冰寒送他回来的，心中的情又浓了一分。
后来冰寒常邀赤霄饮酒。
每隔三日，赤霄需与其他六位剑灵演练七星剑阵。除此之外，再无他事，可他很满足很开心，若是冰寒多日不邀他饮酒，他便焦急不安。
又一日演练完剑阵，众剑灵与主人纷纷道别散去。赤霄却被血梅叫住。
“喂！”赤霄转头，见到是血梅。“你是在叫我吗？”
“是，随我来！”
两位来到一处有瀑布的山涧，血梅“嗖”的一声拔出越女剑，直刺向赤霄剑灵。赤霄虽然惊讶不已，但他毕竟位列上古十大神剑第二位，岂能轻易被血梅刺伤？
赤霄没有拔出宝剑，以剑鞘挡住血梅的进攻。恼怒地说：“你干什么？我没空儿与你胡闹！
“你没空儿与我胡闹？却夜夜与水姐姐饮酒！你知道吗？众魔都议论纷纷，说魔君重楼刚刚去世不过三年，魔主就这般按耐不住与男子夜夜笙箫！”
“你是爱她还是害她？妄你自称帝道之剑，君臣礼法你可曾有半分？”血梅眼睛瞪得大大滴，给了赤霄剑灵一个大大的白眼。
赤霄低头不语，有些脸红。然良久后他突然说：“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喜欢”二字出口，赤霄自己也吓了一跳，他在冰寒面前从未鼓起勇气说起。
“可她不一定真心爱你，你可心甘情愿？！”
“不可能！”赤霄也把眼睛瞪得大大地，仿佛这样就可以说服血梅。
“她只是需要你……”血梅话未说完。
“梅儿！”水冰寒突然出现。
“水……魔主。”刚才还神气活现的血梅见了冰寒就像兔子见了鹰，立刻老实了。
“你去丹霞上君府，抄写《地藏经》千遍，不得用灵力！”冰寒厉声说。
“你为了他惩罚我？！”血梅也不知哪来的勇气。
“梅儿，你若要留在我身边，就要听我的话，否则我会给你赐婚。”血梅眼泪在大大眸子里转圈儿，委屈得很，彻底没了脾气，自去领罚。
“血梅还是个小女孩，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冰寒对赤霄说。
“她怎么了？这样地讨厌我。”
“我想她是嫉妒吧……她喜欢我。”
“啊？！这成何体统！她是女子，这成何体统？！你怎能将她留在身边，这算什么？！”赤霄是帝道之剑，正人君子，也很古板。
“我怎不能将她留在身边？什么‘正统！’”水冰寒是离经叛道的半人，最烦世间礼法。
“那我与你呢？”今天被血梅逼得他说出了“喜欢”二字，又被血梅批评他妄为帝道之剑，索性把一直憋着的话挑明了。
“我们什么？”冰寒却是淡漠。
“我们……大婚吧。”赤霄鼓足了勇气。
“哈哈哈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赤霄？”她微笑。
“我们……总在一起，恐怕对你我的名誉也不好……”赤霄剑灵还未说完，就被冰寒打断。
“你要怕名誉不好，不再见我便是，从此我是君你是臣，再无其他。”她转身化风而去。
又剩下赤霄自己呆呆地站在瀑布旁。他想起了夏禹轩辕剑神的话，她是他的劫难。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