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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群英的儿子,对亲朋好友诉说着无奈和委屈:已经这样子,也没办法了等着吧。言外之意就是,等着张群英si的日子。
72岁的张群英的人生,50岁是个分水岭。50岁之前的张群英就是个传奇人物,村里的女人对张群英议论纷纷,有嫉妒,有羡慕,也有不齿,有鄙夷,不管怎么说,张群英就是村庄里女子们的话题。
张群英十几岁辍学回家,进入婚嫁年龄,匆匆嫁给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但张群英天生不是个本分的人,她不安于命运的安排,本该上学被父母强行辍学,因为要彩礼给弟弟娶媳匆忙嫁人。
张群英看着村庄里那些女人们,她不甘心,她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那时村子里有学校,不知怎么她就认识了学校的校长,然后又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进入学校代课,然后就成为了民办老师。
张群英在学校做代课老师,村里人对她进入学校有各种争议,但总归她的教学成绩,是得到学生和家长认可的。
学校就在村子里,她教学之余她种着田,种着菜,养着鸡鸭鹅,每天忙忙活活着。
那时学校有食堂,老师们都在学校吃饭。她负责采购,自然家里的鸡,鸭,鹅,蔬菜都可以换回一定数额的款项。
再后来那个老实巴交的男人。也被张群英弄进了学校去,据说还是那个相好的校长弄进去的,反正都在一个村子里,学校就在村子里,也不耽误种田种菜。
张群英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她在教学上确实是用心的,也是认真的,她虚心好学一直上进,村子里对她的各种争议,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总之她似乎不在乎。
后来听说村里的那个校长,和他媳妇常常闹矛盾,那媳妇去学校找过张群英,但张群英就是有本事。和那校长的夫人聊着说着,本来好多等着看笑话的,最后人家说着说着好像姊妹一般了。
后来张群英和她家的男人,都遇到了好机会。民办老师有转正机会,都通过考试转正了。
有人就说张群英两口子是真有本事啊,有人考一年考不上,考两年考不上,可是人家第一年就考上了,说张群英是有真本事,也有人又说张群英有别的本事。
张群英两口子通过考试,民办老师转为了公办老师,工资飙升了好多倍。
一个没上过大学,没读过高中的农村丫头,竟然成了公办老师,成了脱产干部,村里的女人既羡慕又嫉妒。
张群英从来都是个有争议的人物,有人是真心佩服她,有人也是真心鄙视她,不管怎样,张群英在工作上的能力,那是真的,这么多年她一直自学,在业务上苦练基本功。
张群英的独生儿子学习成绩也挺好,儿子初中升高中时,张群英谋划着要到城里去住,儿子读书更方便。
家搬到了城里,不能老是往乡下跑着上班呀。张群英就是有办法的人,不知啥时候就认识了****。各种资源关系好像在她那里,总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张群英很快调到城里的小学,那时年岁也不小,只需在后勤装装样子,领份薪水就好了。
又过了几年,她家的男人又是通过她调入了城里,进到了一家学校。
她们在城里买了房子,儿子在城里读高中,后来考了大学,后来很顺利进入了一家税务单位,成了穿制服的公家人。
当然,关于儿子读大学还有工作的事,村里的又有人有各种说法,不管怎样的说法,反正人家的儿子就在税务局上班,穿制服的税务局那是事实。
有人说给一根支点,她就能撬动地球,她能利用各种资源,各种关系做成她想做的事。
当然,她所用的资源和关系,是太多女人所不齿或不屑的,但是她家的男人并没抗拒,好像还很受益。
张群英的婚姻也让好多人迷惑,外表看起张群英和她家的男人不争不吵,好像还很和谐的样子,但极少见两人同进同出。
张群英50岁那年,独生儿子酒后开车撞上了骑电车的母女,母女俩一死一伤,小女孩去世了,妈妈骨折了。
公职人员酒后开车撞死人,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张群英第一时间知道了,然后各种渠道认亲求和补救。
张群英认亲戚的本事,在那阶段简直成魔了,她能通过三姑认识六姨,从六姨认识四舅,总之七拐八拐认到了伤亡者的家里,最后攀上了亲戚。
张群英是个能高也能低的人,跑到伤者家说情求饶,最后伤亡的那家同意私了,条件是150万的补偿。
150万在N多年前,对于好多小城人是个天文数字,但张群英咬咬牙应撑了下来,毕竟儿子的公职要紧,儿子的家庭要紧,总之,儿子的未来是最重要的事情。
本来日子相对轻松的张群英,开始了起早贪黑替儿还债的艰辛路。
儿媳妇面对着天降的大祸,嚷嚷着要离婚,说一辈子还账的日子过不了。张群英安抚着儿媳妇,承诺不让儿子还账,让儿子三口人好好过日子。150万的账老两口来还。
那一年,张群英50岁。
银行贷款并不容易,张群英会向她周边的人借款,向同事长上司,向她能够得着的人去借款,总之七拼八凑,四面八方的款项汇集,终究凑够了150万。
那时有人让她去疏通一下,分几次给那家。张群英唯恐那家反悔上告,咬咬牙一次付清了150万,还找了公证人,真正达到了和解。
张群英和她的男人是普通的公职人员,拿着固定的薪水,即使不吃不喝,那要多少年才能还清外债呢?有生之年能还的清吗?
张群英在打点儿子醉驾撞人的事上,已经花费了不少,家底已经掏的差不多了,积蓄几乎花光,可是日子总要过下去呀。儿媳妇声明不承担一点外债,儿子也没啥表态。
独生儿子是张群英的宝贝疙瘩,是张群英的脸面,好像也是张群英的骄傲,出了天大的事情,那儿子一番惊吓之后,日子又正常过起来,只是从此不再喝酒,这也让张群英安慰了不少。
从此日子不正常的是张群英。
张群英和她家男人的薪水是固定的,如何在薪水之外再去赚钱呢?单位的管理严格之前,还能浑水摸鱼。单位领导换了,规则制度越来越严格了,打卡是必须的,踩点也是要到的。
在小学有寒暑假期有双休啊,张群英在假期和双休的时候会离开小城,去到外地,具体去到哪里好像没人知道,好像有人知道。
反正张群英隔段时间,就会还一些欠款,一点点的还,一家一家的还。
张群英的外债还没还上,家里男人医院查体,已经肝癌晚期,几个月之后匆匆过世了。
张群英的男人走了,少了和她一起还账的人呀。张群英很快又找了一个赵姓男人,老赵比她大几岁已经退休。
老赵的老伴已经过世了,孩子们都在外地,一个人的日子过的有些孤单,老赵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张群英的。
老赵对张群英是真心的喜欢,老赵的三个孩子两个在国外,一个在国内,孩子们通过视频电话,和张群英有过聊天接触。
张群英并没有隐瞒自己欠债的事,说自己还有几十万的外债没还,让老赵和他的孩子们考虑清楚。
老赵和他的孩子们,通过视频对张群英都很有好感,孩子们觉得爸爸和张群英在一起生活可以放心,也都支持爸爸再婚。
孩子们的态度明确,老赵的退休金孩子们不管,孩子们委婉表示,爸爸的退休金可以用于张群英还款。
外地的孩子们只有一个心愿,只要爸爸过的开心幸福,花点钱也乐意。
很快,张群英的欠债还上了。背着巨额债务的这些年,张群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儿子好像是局外人一样。
终于还上款张群英松了口气,对于儿子,她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张群英想着能为儿子做的,已经竭尽全力了,上辈子欠的可能也还了吧。
张群英退休后和老赵搬到了乡下去住,老赵喜欢养花养草,养鱼养鸟,他们又租了一个大厂院子,弄了一个大苗圃。
张群英真正踏踏实实和一个男人安稳过日子,大概就是和老赵的那几年吧。都说张群英是个有福气的人,她的第二春真的是鲜花满园,令人羡慕。
可是好景不长,那年冬天他们在那个花圃里的小房子里煤气中毒,老赵被拉到医院,第二天就去世了,张群英从此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成了植物人。
成了植物人的张群英,世间的各种纷争和她再没有关系,老赵的孩子们倒也没有特别的纠缠,简单协商也就匆忙的办了后事。
最初张群英被儿子安置在私人医院里,各种护理费也是不少,张群英的儿子,碍于情面又或者碍于道德,总要过上一段时间去看看妈妈,一个月又一个月,十个月之后,张群英的儿子决定放弃了。
张群英被儿子送回了乡下的家里,找了一个护工照顾着。见过无数生生死死场面的护工,察言观色自然能看得出张群英儿子的意图,自然不用好好照顾,拿着一份工资打发着日子就好。
当年村子里的那些女人们,也都六七十岁,七八十岁了,都成了老太太了,有的早已过世了,还在世的老太太得知张群英回到老宅子里会去看看,看见护工对张群英的态度,也只能叹息着,有着很复杂的情绪。
某些女人,似乎在那一刻找到平衡了。
附:这是一个真实发生的事情,特别令人唏嘘的人生故事。
有人说,植物人的思维还是正常的,能听得见,能看得清,只是没法正常表达了。
张群英正在等着最后的日子来临,她唯一的儿子并没有陪着,那个护工正在陪着和她一起等着……
写于202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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