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二十五)反目成仇误会深
染凝一动不动,冷着一双眸子望向靳修隐。这个叫她爱了万年,却又将她推向绝望的男人。他俊朗的脸,浓密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紧抿的唇,一如既往地令人沉醉。但此刻,却让她觉得好陌生!
“小染,”
这等模样的染凝,叫靳修隐心中不安,不由得胸口一紧,好看的剑眉也拧到了一处。
染凝的双腿如坠千金,沉重地向他挪近,视线未曾离他半刻!直到她跌跌撞撞,双手拄上他的案,一时间,仿佛万物不在,时光骤停。唯有他与她,复杂且伤情地对视。恍惚间,他听见她颤抖地问他:
“避子汤,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案边之人微微一怔,继而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
靳修隐不出意料地,沉默着,不曾开口解释,只是那双眼,不知何时多了一层雾气,随后雾气化作晶莹水珠,滚落俊脸,水珠反射刺眼光芒,闪的染凝睁不开眼。
着一世繁华(29)假使你知晓了自己的身世与宿命,会不会离我而去?
染凝撇开眼,避开靳修隐炽热的视线。她什么也不信,只信自己的眼,与那真实灌入腹中的避子汤!
倏地!
“我问你避子汤怎么回事!”
案上文房四宝、众多公文、卷轴,连同染凝的嘶吼,发出刺耳的落地声!嘈杂的,叫人心烦。
靳修隐黯然地将她禁锢怀中,任她疯狂地想推开他,任她歇斯底里地哭喊。他未曾放手!
“我恨透了你。”
最终,染凝许是释然于靳修隐的沉默,又许是哭的身心俱疲,颓然坐在文案旁,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冲着靳修隐,低声道了这话。
“自始至终,于你,我从未有过异心。”
靳修隐惆怅使然,此事一旦败露,染凝定然承受不住,也定然不会原谅他!只是这浓情蜜意的缠绵,才短短数日光景,这天地于他而言,甚为残忍!
“呵呵……”
染凝苦笑着泪流满面,“那失了的孩儿,怕也是你的杰作吧?”
她怎会想不到呢?除了他,还有谁能不动声色地伤了她腹中胎儿?她竟然信了他的说辞!还为自己的一时大意自责了许久!
也对,她怎么能不信他?自始至终,她永不会怀疑的人,便是他。
沉默,她恨透了他这该死的沉默!
“是以,你连诳语也懒得与我讲了么……”
靳修隐僵着好看的俊脸,思忖着,究竟要用何等的说辞,才能叫她信了他。
“小染!”
靳修隐拖起她梨花带雨的脸,拉回她胡思乱想的心绪。
“别怀疑我,再给我些时日,我定会……”
“你闭嘴!”
竟还不与她坦诚相告!
染凝彻底激怒,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孩子没了,避子汤也每日一碗进了腹。他既有意隐瞒,她也不想听他无谓的承诺。
“我不想听旁的废话!”
“小染,自遇见你那日起,护你一生周全,许你一世繁华,便是我存于天地间唯一信念!”
“可你杀了我的孩儿!虎毒不食子,靳修隐,你可曾梦见过那苦命的孩儿找你索命!”
靳修隐无力反驳,那孩儿,的确死于他手!
未给他辩驳机会,染凝转身出了南上宫。
靳修隐失魂落魄地看着渐行渐远的染凝,她背影有道不出的悲凉,还有对他透顶的失望。
自他决定弃了那孩儿,到今日被染凝逼问,他紧绷的一根弦终于扯断。痛苦挣扎的染凝,叫他心疼的不能自已!
“公子!”
冰麟面色焦急,一时慌张,忘了礼数。
靳修隐深吸一口气,将失了魂魄般的残躯扯了回来,恢复往日刚毅。
“何事?”
“首神大人急召!”
“嗯。”
整了整衣襟,靳修隐顾不上方才负气出走的染凝,直奔乘阳宫。
“父尊,可是有了魔族消息?”
靳修隐作揖行礼。父尊急召他前来,定是有了对付魔族之策,想与他商议是否可行。
“枫陌已知晓五彩灵石在我清修苑!”靳湘子老谋深算的脸上,复杂难测。
是狐妖媚儿……
自那日,狐妖媚儿唐突地进殿为靳修隐奉茶,他便起了疑心,以他与媚儿的渊源,她若想敬恩人一盏茶,又何需唯唯诺诺?除非这人心中有鬼!是以,差冰麟彻头彻尾查了一查这狐妖万年来的行径及所接触之人。这一查,果然查出问题。
这人,确是枫陌的人。只是,靳修隐一时还未想出,她到清修苑,究竟有何目的?
如今看来,她是冲着染凝来的!
“父尊,可有对策?”
“枫陌有檀灵杖护体,又得了上古神器鲲鲤砚,若是被他找到凝儿,怕是不妙。”
顿了顿,面露难色地说道:“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发制人,将他引出千鹤山,再次封印。”
靳修隐难以置信地盯着端坐贵椅上的父尊,“父尊的意思是牺牲小染,取枫陌之命!”
靳湘子未作应答,眼神却默认。
“简直荒唐!纵使这世间万物毁于虚无,孩儿也定不会以小染性命换这万世太平!”
靳修隐瞬间冷了一张脸,不卑不亢,口中之语掷地有声,坚定决然地回绝了靳湘子。
靳湘子老脸黯然低垂,悲喜难测,“若我们别无他法……”
“那便由孩儿损了这数万年修为,以元神抵了五彩灵石之效!”
靳修隐自是知晓父尊所言为何,态度决绝地断了他的后半句。既是说过要护她永世周全,便决不食言!
“你以为长生天赐你一颗精纯至上的元神,是叫你说弃便弃的吗!”
当初择他做这清修苑的承继之人,皆是听了长生天的引示,他是长生天幻出的天地之主转世,此生皆是为了继任而来!这糊涂的小子,现下竟要弃了这元神!简直恼人!
“精纯又如何?没了所念之人,空活于世上数万年又有何意。”
靳修隐像是说于自己听。
罢了……
靳湘子又怎会不知靳修隐的倔强!颤了颤已近风烛残年的身躯,若有所思。他最初想着的,也绝非以命抵命。
“即便不以性命相抵,设法引出枫陌,与之一战,还是会有胜算。”
“父尊之意,是散播五彩灵石位置,用以引蛇出洞。”
“不错,而且你身旁便有一人最适合做这把可借之刀!”
“狐妖媚儿……”
靳湘子标志性地捋了捋白须,老脸露出胸有成竹的淡定。
若日后当真要牺牲染凝,以换这天下太平,靳湘子必会大义灭亲,断了靳修隐的念想!无论如何,当以苍生为重!眼下,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自当尽力而为。
染凝跌跌撞撞,浑浑噩噩,一头栽进蒲公英丛。铺天盖地的雪白色“小伞人儿”随她的坠落被兜起,一时间如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美得令人窒息。尾随而来的琉璃也被眼前的奇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琉璃蹑手蹑脚走近染凝,染凝心如死灰的颓废模样,叫琉璃不知所措。方才见她与大公子那般发狂,她心中定是心痛不已!毕竟他不愿染凝为他生孩子,如若不是因为不够爱她,还能为何?
琉璃想不出其他原因。
慢着!那日她在门外断断续续地,听闻医仙与大公子说着什么孩儿元神的事,莫不是……
琉璃被自己的揣测惊出一身冷汗!不可能!虎毒不食子!大公子怎的会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定是她听错了!定是……
“仙尊……”
琉璃不自觉地轻唤她一声。若真如她料想的那般,那仙尊,真的太可怜!倾其所有嫁于大公子,全身心地思慕于他,最后竟落得这般下场!琉璃感同身受,好看的眼上,蒙上一层雾气。
染凝不情愿地抬抬眼睑,瞧着琉璃心事重重的双眸,欲言又止的样子,甚为痴傻。
“琉璃,你可知,你从不懂掩饰……”
……
歌尽倾君。
狐妖媚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清修苑她断然出不去了,染凝当时那骇人的模样,此刻怕是恨不得要将她碎尸万段!若靳修隐知晓此事是她戳破,也定然不会放过她!这可如何是好!思及此,她面无血色,瑟瑟发抖!
“媚儿……”
以至于,靳修隐已然进了殿,她却毫不知情。
被这一声“媚儿”吓得瘫倒在地!“公子!公子饶命!”
靳修隐魅惑的双眸,此刻却未见杀气。他轻步接近狐妖媚儿,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将她下巴托起,露出一抹慑人心魄的笑。迷人的唇一张一合,好听的声音便传入她的耳中。
“万年前初见你时,你也是这般惊恐地看着我。”
狐妖媚儿早已惊得魂飞魄散,不知靳修隐这是唱的哪一出,只知跪地求饶!
“公子饶命!媚儿是冤枉的!媚儿,媚儿当真是冤枉的!”
这等懦弱模样,叫靳修隐恶心地皱眉!但此刻,他却不能取她性命,以解心头之恨。
“媚儿可是说那染凝之事?”
靳修隐的笑并未褪去,他扶起狐妖媚儿瘫软的身子,媚儿却见他眼中,竟有浓浓地柔情,令她一时间恍惚不安。
“公……公子……”狐妖媚儿一脸错愕与惶恐不安!
“媚儿莫慌,染凝不过我手中一子,迟早要弃的。”
靳修隐睿智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狐妖媚儿实在揣测不出靳修隐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刻不敢懈怠。
门外的染凝不合时宜地,生生地闯了这“歌尽倾君”。她面色阴沉,眼神扫过靳修隐,直直落在狐妖媚儿身上。
“我记得我说过,你定会死在我手中。”一张倾世容颜,无喜无悲。
也罢,这戏,索性就做足些。眼下,除了将计就计,怕是也没有旁的办法了。靳修隐如是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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