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诗之精妙,在于松圆之心态自叙:门窗间犹存笑语歌声,所有留下来的痕迹不敢打扫,乃至于埋怨飞絮、月桂、春风,又以有河东君之画像沾沾自喜,十足一个怨妇也。
第六首为松圆夜长不眠,想象河东君之归途也。一二句,是想象河东君之舟动:柔橹、清风、夜色,可惜是分别之行。南浦句用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借江淹之伤描绘己身之伤也。年前某读是句,寻找典故得江诗,忽然大悟,原来冯唐之: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来源于江淹也。三四句,是想象河东君舟之静:飞花、归潮、落月,甚是温馨。先生笺释第四句曰“龚自珍《袁浦别妓》诗云:‘金缸花尽月如烟,空损秋闺一夜眠。报道妆成来送我,避卿先上木兰船。’此为男避女送行之辞,与柳程此次之事相反,但依第六首‘落月犹悬宿舸明’句,可知河东君亦避孟阳,先上木兰船也。”观先生之意,松圆辈知道河东君有意避开送行,当时以为“遵孔子‘老者安之’之义”也?五六句先生曰“‘泖色晓分娄苑尽,人烟暗杂语溪争’一联之‘泖’‘娄’及‘语溪’,乃指河东君由嘉定返江浙交界之盛泽镇,舟行所经松江嘉兴之地名。”正是白居易“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之细而微之描写也,惟非仅忽忆,乃是处心积虑得算计也。七八句先生曰“第七句用范致能词‘灯花结,片时春梦,江南天阔’之语。第八句用郭彥章钰《送远曲》‘归期未定须寄书,误人莫误灯花卜’之句,与第三首‘夜烛灯前太喜生’句,一喜其来,一念其去,两相对映也。”此两句是松圆自叙其梦。醒来以灯花占卜吉凶也。
是诗之精妙,在于想象河东君之别舟,动静有序。又作计程态、占卜灯花态,怨妇形象毕现。
《緪云诗》第七八首:其七:夜半空阶细雨声,晓寒池面绿萍生。(佩文韵府引此诗“晓”作“晚”。)悠悠春思长如梦,耿耿闲愁欲到明。三月天涯芳草歇,一番风信落花争。茫茫麦秀西郊道,不见香车陌上行。
其八云:闲坊归处有莺声,白发伤春泪暗生。无计和胶粘日驻,枉拌不睡泥天明。千场绿酒双丸泻,一朵红妆百镒争。(寅恪案:此一联用《全唐诗 第三函 李白二四赠段七娘》七绝“千杯绿酒何辞醉,一面红妆恼杀人”二句。又上句可参第三首所引杜工部“独酌成诗”五律。)不见等闲歌舞散,风前化作彩云行。
先生总此两首之诗意:此两首皆松圆自述河东君于崇祯九年二月末落花时节离去嘉定后其单相思之苦痛并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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