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人间有许多鬼魅，行于世上，人鬼难辨，真假难分。
你看着镜中的自己，究竟是人是鬼?
老张回忆起往事，仍然唏嘘不已，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发达，老张的母亲在医院里已经奄奄一息，医生跟老张说:“人已经不行了，要不就打一针强心剂。”
老张倔强的说:“人都不行了，还打什么强心剂?”为此，医生、护士以及许多患者家属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痛斥他的不孝。
老张却不以为然，他执拗的相信医生说的话，“人已经不行了。”
在他的意识里，人不行了就是要死了，救不回来了。既然救不回来了为什么还要打强心剂?他倒真不是心疼那几个钱，就是直男癌时不时的发作一下。
然而，有些事总能峰会路转，在放弃治疗以后，回到家的张母竟然一天天的好了起来。不仅能下地走动，而且饭量大的惊人，儿媳妇郝男给她煮了一脸盆鸡蛋，张母一口一个，儿媳妇扒鸡蛋的速度赶不上她吃鸡蛋的速度，扒的慢了她还骂人，就这饭量，直到她死都没见她上过厕所，你说邪性不邪性。
那时候的人家普遍不富裕，整一饿死鬼托生，谁能供养的起，而且她光吃不拉，明摆着就是有毛病，再去医院检查竟然什么毛病都检查不出来，渐渐有人偷偷的跟老张说:“你母亲这是得了邪病了，得找大仙儿看。”
那个时候的中国，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民间看邪病的哪敢立堂摆案给人看病。但这几千年几百年流传下来的传统习惯也不是说没就没了。老张的丈母娘解放前就是个大仙儿！找她正好，带着自己母亲去丈母娘家串亲戚谁也说不出来啥。
那个时候的东北，白山黑水，土地富饶。幼年丧父的老张跟着母亲从吉林改嫁到黑龙江，赶路久了，天色已晚，便在一间许久没人住的茅草屋里过夜。那时农村的房子都是用泥土混着稻草砌起来的，房盖就用稻草打成捆，弄几根木头做横梁，一摞一摞的铺上，屋里隔成三间，中间那屋砌个四四方方的大炉子，大炉子上砌一口大铁锅，你可以想象一下什么叫铁锅炖大鹅，这就是东北人家的灶台，东北人的厨房叫“外屋地”，上厕所叫“上外头”。左右两间砌两面大火炕，火炕是中空的连着炉膛，炉子的热量通过炕下面的空间可以使炕的表面发热，这是东北人对抗寒冬的神奇发明。
如果你到过东北还有火炕的人家，你会发现，十家有九家炕席的某一处都被烧焦了，那个地方就是连接炉膛的地方，东北人叫那“炕梢”。
老张和几个兄弟姐妹跟着母亲在炕上休息，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一只大鹅，只见那只大鹅在地上拼命的奔跑、咆哮，拍打着它一对翅膀，好像有人要把它抓了炖了似的，不多一会，筋疲力尽的大鹅躲在墙角里局促不安的向四处张望，那无辜的小表情好像死里逃生一般委屈。
就在这时，每个人都听到自己头顶上有一股微弱的呼气声，就好像沙哑的嗓子里发出的沙沙声一样。所有人都吓的用被蒙住了脑袋。直到第二天，张母的哥哥赶着大车来接他们，一进屋发现一家人已经卧病不起。
老张说着长叹一口气，仿佛一切都是从那开始的，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据说那间茅屋因为总出怪事，被解放军一把火烧掉了。张母一家人在娘家缓了好几天身体才渐渐好转。老张总是不愿意提及张母改嫁后的事情，也许是因为继父对他们不太友善。
后来学会吹牛的老张总是吹嘘自己小时候多聪明，上到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老师都犯难的数学题，他都能作对，因此被老师赋予小老师的光荣称号，并告诉他的同学们，以后有不会题都去问他。而他只上到了小学四年级就不念了。每每提及此事，总是能感觉到他怀才不遇，暴殄天物的情绪，如此的天才就此耽误了。
辍学的老张回家放了几年牛，十几岁便离家投奔远嫁他乡的姐姐，在工厂里当学徒，后来阴差阳错的被铁路拉去做了一辈子的列车员。
那时候的铁路单位还给职工分配住房，但是有名额。新一批的名单里没有老张，于是他的直男癌又犯了。下班以后，他在单位门口堵段长。
段长诧异的问:“你要干什么?”
老张倔强的说:“我在这说不清楚，你跟我走一趟就全明白了。”
两人支吾了半天，段长拗不过老张，只好跟他走。
老张把段长带到自己的住处，结婚之前他一直住在职工宿舍，婚后租了一间破旧的小房。当天正巧赶上下雨，段长一进屋就看见郝男正在擦炕上的水，好几个脸盆摆在炕上、地上正在接漏下来的雨水。
老张看看段长，好像阴谋得逞一般意味深长的说:“段长，还用我说什么吗?”
段长尴尬的看着老张，无奈的说:“行，我都知道了。”
那时候的人还是办点实事的，那一批住房后来就有了老张的名额，据说那是铁路自己筹建的房子，挖地基的时候挖出来好几口棺材，主事的人没声张又给埋回去了。而那片房子前面就是当年伪满洲国在当地的警察署，警署里面有水牢，后来改成了铁路职工小学。不懂事的孩子还在里面捡过骷髅。自从老张两口子住进那间房子，那一片就怪事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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