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08年夏天，林莫十七岁，读高二，这一年也是举国欢庆奥运会成功举办的日子。

热辣的阳光烘烤着大地，嘈杂的蝉声令这个夏天显得极为难熬。小镇虽然偏远简陋，但是几乎所有人都围在电视机前来弥补不能亲临现场的遗憾。

夏日午后，蝉鸣声中伴着几声喝彩声，竟也有几分异样的和谐。

林莫挠挠自己鸡窝似的脑袋，走出房间，坐在院中的小方凳上。这是林莫的外婆家，老人家把小院子收拾地井井有条，绿油油的丝瓜藤绕在墙头，高大的梧桐树给小院带来了绿荫，散去了夏日的燥热。舒服地拿过外婆午睡前用井水镇过的西瓜，香甜的瓜汁，令人不禁感叹这日子还真是爽啊！

“咚咚咚――”敲门声在午后的宁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随意用手梳了几下乱蓬蓬的头发，林莫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大门前，惊飞了几只麻雀。打开门，是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人，身后还站着一个穿白衬衫的少年。

“嗯，那个……叔叔，你找谁？”林莫有些不自然地抹了抹嘴上的西瓜汁。

“我找洛姨，她在家里吗？”男人面带笑意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哦哦哦，你找我外婆，快进来叔叔。外婆在睡觉，我去叫她起来。”林莫说着就往屋里跑，经过小桌时还记得把刚刚啃的西瓜皮丢在垃圾袋里。

两人跟在后面看着少女忙忙碌碌的，“不用了，等洛姨睡醒就好，别因为我们来了，就休息不好了。”男人连忙制止林莫的喊声。

“那好吧。”林莫挠挠头发，看着男人和他身后的少年，愣了一下，心中怦然一动，“那叔叔你们坐一下，我去拿水。”

“不用太麻烦，来，坐吧。你是莫莫,对吧，我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那时候你还那么一点儿，现在都成大姑娘了。”男人笑着对林莫说，爽朗的笑声很有感染力。

“莫莫，谁来了？笑得那么开心啊！”和蔼的声音从屋内传出，一个慈祥的老人有些蹒跚地走出来。

“洛姨，是我，顾图。洛姨，我都好长时间没见你了，我都想你了。这是我儿子云飞，云飞，快叫外婆。”男人扑到老人面前，有些哽咽。

“小图，是小图啊，这就是云飞啊，哎呀，长这么大了，哎呀，长的这么高，这么好。”洛外婆喜不自胜地握着男人和少年的手没想到一个午觉醒来就有这么大的惊喜。

“小图啊，来来来，进屋里说，莫莫啊，你陪云飞玩会哈。”外婆拉着男人的手就往屋里去，“小图，快给我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快给我说说，真是的，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你看今天也不知道你们会来，你怎么不让莫莫叫我呀。”

林莫有些尴尬地站在树下，盯着不远处的顾云飞，脸上有点红，心里乱怦怦的。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生呢，他的皮肤好白啊，一点都不像镇上的男生被晒得黝黑，鼻梁好挺，眼睛也好好看，还有睫毛……林莫的脸越来越红，视线触及不远处的少年，慌忙转开，看着一旁的仙人掌。

“你是莫莫吧，我叫顾云飞，今年读高二了，你呢？”少年看着树下的林莫，脸上扬起温暖的笑。

“啊，哦，我是叫林莫。我高一，啊，不，我高二了。”林莫有些慌乱地回答，头埋得越来越低。

“小图，你是说，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连云飞都在这边上学？那就太好了，莫莫，和云飞都是高二，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外婆的声音传到院子里。

林莫听了，心里一动，“在这里上学！太好了！我是不是可以天天看到他了。”

顾云飞好笑地看着脸红扑扑的少女，“嗨，莫莫，想什么呢？脸都红了？”

“啊，哪有，你骗我。”林莫一愣，用手摸脸，好烫，羞得跑进屋里，不敢出来。

身后是少年的笑声，和着蝉鸣，说不出的和谐。

                          二

其实相处久了，林莫就发现顾云飞就是一个披着小白兔外皮的大尾巴狼，狡猾奸诈。可偏偏学校里的女生还特欢迎这种人，明里暗里不少女生都在偷偷议论这个转校生，顾云飞那小子每周收情书收到手酸，可也没看出他喜欢谁。原本林莫开始时还兴致勃勃地拆开偷看，思考着要不要也匿名给他写一封，可是后来也慢慢失去了兴致。每每有女生要她帮忙递情书时，虽然心里不爽，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每天放学时丢给顾云飞。顾云飞成绩很好，总是给偏科的林莫讲数学题，偶尔也会在小测验时把答案扔给林莫，免去她被班主任老张拉去荼毒。

林莫后来才知道原来顾云飞的爸爸顾图是外婆好姐妹的儿子，小时候因为顾云飞的奶奶身体不好，顾图叔叔几乎是外婆看着长大的，因此和外婆的感情格外深厚。这次回来是由于工作原因，调回来了，顾云飞也随着顾叔叔回来了。现在，因为顾叔叔工作太忙，洛外婆就担起了照顾顾云飞的任务，经常让林莫喊顾云飞来家里吃饭。两人吃完饭总是会因为谁洗碗而产生争执，洛外婆笑眯眯地摇着蒲扇看着他们。

“还有一段日子就是云飞的生日了，也不知道该送他什么礼物，这可是我第一次送男生礼物，真是好苦恼呀！怎么办，送什么呢？”林莫正抱着数学课本思索着礼物问题，突然脑袋上挨了重重的一下。

“哎呀，好痛，你打我干什么？我要告诉外婆，你期负我。”林莫捂着脑袋，怒气冲冲地盯着顾云飞。

而始作俑者却闲适地看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莫莫，我可以不打你啊，只要你明天的数学测验能够及格的话，我还可以让你打回来，怎么样？哥哥是不是够疼你呀？”

“你就比我大半年，什么哥哥啊，不过，云飞，明天的数学测验我可全都交到你身上了，这次要是再不及格，老张可能会杀了我的。”林莫有些懊恼地攥着手中的数学课本，心里充满了担忧。

“行啦，有我呢，你担心什么啊！”顾云飞拍拍林莫的头。

果然，第二天的数学测验有顾云飞的助阵及格完全不成问题呀。

林莫喜滋滋地捧着在老街淘了两天才选好的礼物，准备请顾云飞吃饭，给他一个惊喜。这可是他在这里过的第一个生日啊，绝对有惊喜，哈哈。刚刚走过楼梯拐角，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方芸，有什么事吗？”林莫偷偷藏在楼梯的阴影处，不想出去。方芸不是男生眼中的校花吗，她找顾云飞有什么事。难道，难道她也喜欢顾云飞？林莫脸色一白，心更是悬在半空中，她竖起耳朵，有些焦急地想要听到接下来的对话。

“那个，那个，云飞，我……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好不好？”

“……”

“我知道，你现在回答我可能有些困难，没事，你可以想想再告诉我……”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好，我们交往吧。”平平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

林莫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声音，在楼梯的阴影中看着两人走远。手中的纸袋从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声音，碎了。心钝钝的疼，脑海中一片空白。其实，早该发现的，顾云飞有时候经常盯着一个方向看，那个方向总会有方芸的身影。他不在意那些情书，是因为方芸从未给他写过情书。“我怎么那么笨，连这个都没有看出来，我还以为他是喜欢我的，林莫，你个自以为是的蠢猪。”少女单薄的身影慢慢蹲下去，一点一点捡起地上的碎片，那是一对陶瓷娃娃，一个是男娃娃，一个是女娃娃，可是再也拼不回来，就如同此时的心，满是裂痕。眼泪一滴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大片。

夕阳斜斜地照过来，留下一地的残影。

                          三

林莫自那天起就慢慢地疏远了顾云飞，不再一起上学放学，就连外婆让林莫去顾家送东西也被她用各种理由躲开。当然，沉浸在恋爱中的顾云飞并没有发现林莫的异常，此时的他正和方芸卿卿我我，你哝我哝。

洛外婆有时会感到奇怪，两个孩子以前那么好的关系，现在是怎么了？每次问林莫，林莫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哎呀，外婆，哪能天天在一起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事，而且他最近挺忙的。”

顾云飞自从和方芸恋爱以后，数学作业，数学测验的答案就再也没有给过林莫，而是给了数学同样不好的方芸。林莫的数学成绩依然不及格，老张说了几次以后，也就不再管她了，任由她那可怜的数学自生自灭。

等顾云飞终于发现林莫的异常时，高三已经过去了接近一半。“莫莫，你怎么了？好久都不见你了？出什么事了？”顾云飞和从前一样的语气却让林莫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烦躁，“我最近挺忙的，你没事别来烦我。”

“哎，林莫，云飞是关心你才问你的，你怎么说话的，这么难听。”方芸上前一步，拦住林莫。

“我和他说话，关你什么事，什么时候用到你来管了，一边去。”林莫推开方芸，向校门走去。

“云飞，你看她――”方芸恨恨地拽着顾云飞的袖子，却发现顾云飞盯着林莫的背影发愣。方芸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转瞬即逝，扬起甜美的笑容，“云飞，我们去吃米线吧。”

“好，去校门口吃吧，那里有一家店，米线特别好吃。”顾云飞回过神，拉起方芸的手，脸上浮现出宠溺的笑容。

林莫对于数学并没有什么天赋，在她的数学试卷上就能看出来。“林莫，你其他科的成绩都很好，怎么就是数学差啊，你看你上次的排名，其他科都是前三名，数学不及格，你看看你的名次都到哪去了？！”班主任老张有些激动地指着成绩单，“你看看顾云飞，他的成绩，没有一点偏科，你看他的成绩多稳啊。行啦哈，我看你也不想听我在这里给你啰嗦，这样吧，你找个老师给你辅导一下数学，离高考也就三个多月了，没多长时间了，自己看着办吧！就这样，也没其他的事，你先回去吧。”

林莫走出办公室，苦恼地抓抓头发，算了，去报个辅导班吧。

日子在紧张中度过，高考也在一天天的接近，就连洛外婆都精神抖擞地准备好给林莫做好后勤保障工作了。

燥热的六月还是来了，两天的时间结束了十几年的努力，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林莫一个人走在路上，“莫莫，你等等我。”顾云飞从后面追上来，“考的怎么样？”

“还行吧，也就那样，正常发挥。”

“莫莫，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都不想理我的样子，我哪里得罪你了？”

“没有啊，是我最近状态没有调整好，太紧张了，心情就不太好。”

“那就好，你看现在都考完了，怎么样，要不要出去玩，我和方芸打算去海边，你去不去？”

“你们出去玩带我做什么，当电灯泡吗？我不去，我还要在家陪外婆。”

“那好吧。我先走了，方芸还在等我。”顾云飞有些情愿地追上走在前面的方芸。

林莫停下脚步，看着顾云飞逐渐远去的背影，目光复杂。“是我心态没调整好，是心态，我没有办法再和过去一样，没有一丝隔阂地和你相处。对不起，云飞。”

                         四

后来，林莫去了省外的z大，顾云飞考上了s大，而方芸成绩只勉强上a大。

临走那天，林莫站在院子里等了好久。顾云飞说过，林莫走的时候要来送她的。

思考了良久，林莫拨通了电话，“嘟嘟――云飞，你在哪呢？在a大啊，没事，就是外婆想让你来吃饭。行，下次吧，拜。”

今天方芸要去学校看一下，云飞当然是陪她了，算了，别难过了，不值得，林莫，你是最厉害最坚强的。

最后，林莫一个人拖着两个大行李箱去了火车站，路上遇到一个好心人，看林莫实在困难，就主动帮忙拎了一个。两人一交流才发现，缘分呐，居然同一个学校。好心人叫岳枫，比林莫大一级，长的很高很帅，和顾云飞完全不是一个类型。如果说，顾云飞是阳光帅气的，那岳枫就是温暖的代表。两人在火车上侃天侃地，倒也度过了不少无趣的时间，岳枫很热心地给林莫讲了新生的一些注意事项。下火车后，林莫理所当然地跟着岳枫走了，一点都不怕被拐跑了，岳枫忙前忙后帮着林莫把入学手续都办好，又把她送回寝室。当然，林莫不太好意思，还是请他吃了一顿饭。

晚上林莫突然接到顾云飞的电话，“莫莫，对不起，外婆给我说了，我真的忘记了，要是记得你今天报道我就不陪着方芸出去了，你还好吧，莫莫，你别挂――”林莫不想再听，她扑倒在床上，眼泪渗入被子，潮潮的。

                          五

林莫在新的学校过的很好，毕竟林莫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就是以前在顾云飞的光环下有些不自信而已。作为学长的岳枫很照顾林莫，经常会叫林莫出去吃饭，两人把校门口的小吃街几乎吃了个遍。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林莫不是不知道岳枫的心思，可是她还是忘不掉顾云飞，只能对岳枫的心意装作看不到的样子。有时候，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林莫总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可能是对岳枫，也可能是对顾云飞，说不清楚。

大一的课程并不是很多，尤其是林莫的专业。所以她每天空余的时间有很多，为了让自己没有时间多想，林莫去了敬老院做义工，看着那些和外婆差不多大的老人，林莫总是鼻子酸酸的，想起在小镇的外婆。做义工的日子很快乐，老人们都很喜欢这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女孩子。

那天，林莫如同往常一样从敬老院回学校，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顾云飞的。铃声一遍遍响起，终于，林莫的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接通键，“莫莫，你终于……接我电话了……我以为你都不想理我了呢！我……和方芸，和方芸分手了，呵呵，她说不爱我了，她说……她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和别人打的赌……莫莫，我是真的爱她啊，莫莫，莫莫，我想见你，我想你了……”顾云飞带着醉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像根刺扎进心里，很疼。

顾云飞，你总是这种时候想起我，以前和方芸吵架时，也是这样，你从来只拿我是倾诉的垃圾桶，而我却心甘情愿，总是说要忘了你，总也忘不掉。林莫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火车站。”

第二天，林莫出现在顾云飞宿舍楼下时，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偌大的校园只有几个晨练的学生，匆匆走过。林莫倚在树上，苍白的脸上带着彻夜未眠的倦容。林莫掏出手机，“嘟嘟――云飞你在哪？”

“莫莫，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吗？我昨天晚上陪方芸过生日，玩的太晚了，我凌晨才回来。啊，你说昨天的电话啊，那是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你不会真的信了吧，我和方芸感情那么好，怎么可能分手啊……”

电话里说的什么，林莫已经听不清楚了，她只知道，她连夜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赶过来，竟然只是别人的一个游戏，太讽刺了。顾云飞，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啊，真好。

“你们刚刚出去来吗？我刚才下去的时候，咱们楼下站着一个女生，那天还不亮呢，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子这么有福气。”晨练完的舍友回到宿舍，对着五团被子感叹道。

不知为何，顾云飞心里一紧，想起了刚刚林莫的电话。不会的，莫莫，离我这么远呢。想着想着，睡意袭来，顾云飞抛开心里的念头，一心一意去会周公了。

                           六

“莫莫，最近怎么精神不太好啊，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岳枫自从知道林莫来做义工之后，也跟来了敬老院。老人们也都很喜欢这个开朗的大男孩，经常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有时候还会问起有没有女朋友，每当这时，这个一向大大咧咧的男孩总是红着脸看向林莫，不知所措。

“没事啊，最近的课有点多，这几天导师要我交论文，没什么事的，不用担心。”林莫安抚地拍拍岳枫的手，继续给老人剪指甲。

“哦，那就好。”岳枫怔怔看着林莫恬淡的背影，“莫莫，一会等我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好。”

五月的阳光还不是特别热，照在身上有种暖暖的感觉，很舒服。林莫站在槐树下，淡淡的笑容，岳枫站在几步开外，停下脚步，望着那个身影。

“嗯，有什么要对我说呀？怎么现在不肯说了，啊？”林莫笑着冲岳枫招手。

“莫莫，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吗？你现在先不要回答，我知道，你对我可能没有什么感觉，你，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岳枫有些急促地说，白皙的脸涨得通红。

林莫没有动，就仿佛没有听到刚刚的话，脸上的笑消失了，“学长，你能先听我讲一个故事吗？可能很俗套，可是对于我来说，它太真实了。有时候，我都不信我经历过这些。高二那年，我遇到了顾云飞。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见他，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他一样的人，干净阳光。我们两家的关系其实很近，他对我也很好，很亲昵，原本我以为他也是可能对我有感觉的。没想到，只是我自作多情。后来我们学校的校花方芸向他表白，我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喜欢她。方芸，或许很爱他，但是也对出现在顾云飞周围的女生充满敌意，当然包括我，她甚至找人来威胁过我。呵呵，也只有顾云飞那个傻瓜才以为她是个单纯的人啊。后来，我们考了不一样的大学，我来报道那天原本他说要来送我的，可是后来，他居然忘记了，他那天在陪着女朋友参观校园。然后，那天我就遇到了你。其实学长，那天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后来，我对自己说，我要忘记他重新开始，开始新的生活，这很难。有一天，我做完义工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他们分手了，他想见我。你知道吗，我当时心里是有多激动的，我以为没有了别人，或许我们就可以在一起。我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我赶到他宿舍楼下时，给他打电话，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前一天晚上的电话只是个游戏，只是一个为他女朋友过生日的游戏。他不知道，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在他楼下，他不知道我那天是怎么回来的，就好像他永远不知道我对他的心意似的……”眼泪一滴滴滑下林莫的脸庞，岳枫伸手抚去那温热的液体，心是痛的，有为林莫感到惋惜，也有为自己的。

“莫莫，不要再想他了，好吗？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我知道，你现在不能立刻回应我，我愿意等你，直到你彻底放下他好吗？”岳枫温柔的声音渐渐使林莫的情绪恢复了平静。

“好，我答应你，学长。”

顾云飞，再见了，那种暗恋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了。林莫打算忘了顾云飞，忘了过去，就当那场无疾而终的暗恋是一个梦，梦醒之后继续开始新的生活。

                          七

2012年，林莫和岳枫在一起了。

林莫已经很久没有顾云飞的消息了，最后一次见他是在洛外婆的葬礼上，林莫泣不成声，几天的功夫原本有着可爱婴儿肥的脸颊只剩下尖细的下巴。林莫长年在外的母亲也赶回来参加洛外婆的葬礼。老人是寿终正寝，走的很安详。洛外婆人缘极好，大半个小镇都赶过来送老人最后一次。顾云飞站在梧桐树下，白皙的脸上满是悲戚，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扶着林莫的岳枫，感觉那双手说不出的刺眼。

葬礼结束后，林莫的母亲，一个严肃干练的女人，站在桌子旁，“莫莫，我记得你答应过我会去美国的，以前是因为有外婆，现在呢？国内就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签证护照早就给你办好了，你这次跟我一起回去。”

“妈，我还有一年就毕业，等我拿到z大的毕业证，我就申请美国的学校行吗？”林莫抬起红肿的眼睛，望着陌生的母亲。

两人的交谈是在屋内，并没有人听到。而此时，屋外的两人正在对峙。

“你好，我是岳枫，是莫莫的男朋友。”

“你好，我是顾云飞，是莫莫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好好对莫莫，不然我不会饶了你。”

“你放心，我一定会让莫莫幸福的，绝对不会给你机会的。”

“……”顾云飞极力想摆脱心中的不舒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岳枫就有种想要打他的冲动。难道是因为林莫，不可能的，我一直拿莫莫当妹妹看的，怎么会是因为莫莫呢，一定是我想多了。顾云飞晃晃头，走出了已经有些萧瑟的小院。

没有了那位慈祥的老人，小院也渐渐孤单了。

当然，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林莫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过不了一年，自己就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有顾云飞，也没有岳枫。

对于岳枫，林莫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她知道岳枫的好，却不能回报给他同样的好，虽然岳枫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是林莫知道他还是介意的，没有人希望自己爱的人不爱自己，如今的岳枫就是几年前的林莫。没有办法，感情的事情不能强求，她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的心。

当岳枫接到林莫电话时，没有感到意外，仿佛心中早就有了迎接这一天的准备。

“学长，对不起，我还是没办法……”岳枫看着眼前的女孩头都快埋进桌子里，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莫莫，没关系，这种事情本身就强求不来的，你不用难过，当不成情侣我们可以当兄妹嘛！别难过了，不应该是我难过才对吗？怎么你快哭出来了？”岳枫伸手揉揉女孩的头，眼中滑过的惆怅很快就消失不见，这样亲昵的动作是最后一次做了吧。

“还有，学长，我前段时间申请的学校出来结果了，我下个月要去美国了，可能，可能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声音越来越低，被周围悲伤的气息感染着，林莫再一次垂下了头。

                          八

2013年，林莫走了。

没有人送她，连岳枫也没有出现。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洒满伤痛记忆的城市，林莫毅然决然地走向登机口，消失在人群中。

此时，岳枫正站在机场的柱子后面，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身影。

此时，顾云飞正在参加最后一门考试，突然之间，心里没来由一阵慌乱，抓笔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远去。

考试结束后，顾云飞掏出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岳枫打来的。难道是莫莫出事了？顾云飞来不及多想，连忙拨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

“岳枫，你找我什么事？是不是莫莫出什么事了？”

“她走了，你知道吗？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莫莫怎么会走啊，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她去美国了，她妈妈在那边，可能不会回来了……顾云飞，顾云飞，你在听吗……”

顾云飞蹲在地上，抱住头，任凭书包手机什么的散落在地上。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莫莫的，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经意之间，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就占据内心的一个角落，也可能是后来那个数学不及格却从来不认输的莫莫……方芸分手时说的什么来着，“顾云飞，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和你在一起快三年了，你对我都没有对林莫一半用心……你其实是喜欢林莫的！”她也这么说，也许莫莫就是在不知道的时候悄悄住进来的吧，早在方芸之前。可是，等他发现时，林莫身边已经有岳枫了，他只能笑着祝福他们，把心思埋在心底。可是，她却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抓过一旁的手机，“岳枫，你告诉我，莫莫去了哪里，她去了哪里？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顾云飞，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吗，莫莫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一直都喜欢你，你却从来不知道，我等了她两年，她都没有爱上我。顾云飞，我看着她因为你难过，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你说什么，你说莫莫一直爱的人是我？”顾云飞不敢置信地打断岳枫，继而狂喜，“岳枫，我求你把莫莫的地址告诉我好吗，我要去找她，我要亲口告诉她，我爱的人是她。”

“唉，你去吧，她去了美国……”岳枫无奈地叹了口气，莫莫，学长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希望你能幸福。

                          九

一个星期后，林莫在美国的公寓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门外的男子手里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

门开了，林莫手中抓着一条毛巾，怔怔地看着门外的男子，视线落在那束玫瑰上。

顾云飞冲上去，一把抱住面前的人，那么紧，“莫莫，对不起，对不起，以前的事我都知道了，岳枫都告诉我了。以前是我混蛋，是我笨，你原谅我好不好。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你离开了，我已经错过你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你第二次。莫莫，你原谅我好不好？莫莫，我爱你！”

顾云飞的声音越来越颤抖，莫莫没有什么反应，难道她不爱我了？想到这，顾云飞脸上一白。

“好。”良久，林莫吐出一个字，手逐渐环上男子的腰，脸上是斑驳的泪，温热。

风缓缓吹过，只有一对相拥的男女，平淡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