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我并没有着急走,山村里空气很清新,到处鸟语虫鸣,惬意的小日子是城里比不来的,我一口气就住了一周。
婆婆过日子的劲头矛的十足,每天都是闻鸡起舞,一大早院子里就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晚上睡得又晚,十一二点还不见熄灯。为此我还专门起床看过几次,原来是在鼓弄那些贴在黑门上的“乞丐服”。用她的话说:“这些叫“革贝”,别看它又丑又不起眼,可是老辈里传下来的宝呢。穿上用它做的鞋子,脚不臭不酸还不扎钉,你叔叔穿着我做的鞋干了一辈子的农民工从没伤着过脚。”我仰着头,看到她饱经风霜的脸上有矜持的骄傲和自豪。忽然就觉得婆婆特像血战沙场的戎马大将军,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因为我想起了一句很经典的说辞:“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生活。”
一直到今天,婆婆灯影下一针针缝制鞋底的画面就像洛铁烙上的痕迹,永远不能从我脑海中剔除……
我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慢慢敬佩起婆婆对待生活的态度。经常忍不住偷偷观察她,揣摩她,慢慢的开始理解她。跟婆婆一起生活了好多年后,我才惊奇地发现,以前婆婆身上种种的看不惯和不习惯都统统跑到了我的身上。婆婆虽然也爱说爱笑,但是她对孩子却没有过多的言语教育,她是在用自己的一举一动潜移默化的影响和改变着我们这一代看不上农村人的年轻人。
刚开始,我很好奇的问她困不困,她告诉我说,人老了,睡眠就少,睡不着躺着难受还不如活动着好。后来我发现,婆婆在说谎,她一坐下来就打盹,她不是睡不着,是不舍得睡。其实,婆婆不只是不舍得睡觉,她不舍得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她经常为了维护她的不舍得耍性子,甩脾气。婆婆耍起性子来也很有意思!
哈哈哈……这也许就是上天说的,人无完人吧。哈哈哈……
那是我住到第六天的时候,天还没亮家里就热闹起来。院子里来了几十个老爷们,吸烟的,吐痰的,骂娘的,聒噪不止,我被吵的早早就起了床。我刚一出来,院子里就一下子安静了,一张张好奇的胡子脸都不约而同的跟着我转,囧得我走路都不知道要迈哪个腿了!这也彻底打翻了我心中“老爷们不八卦”的世界观。
问了婆婆才知道,这些“胡子”都是十里八乡跟着我公公做建筑工队的农民工,公公打电话让他们来领工资的。
公公坐在堂屋里的茶几前,翘起二郎腿,眯着眼睛抽烟,身边堆起小山一样的人民币。身后堆成的山更大,是胡子们刚刚提来的各式各样的礼物,纯甄,安慕希,营养快线,六个核桃,不知谁还提来了七个核桃。
公公身旁还有两个“助理”,一个把算盘拨的哗哗响,一个在旁边帮着大声喊名号。被叫着的就在大家羡慕声中趋步一溜小跑,进屋结算工资。我在旁边忽然就生出一种飘忽忽的优越感,竟看到了公公深藏不漏的威严……
就在我想入非非的时候,婆婆居然不错时机的登台上演了一出好戏,让我见识到了婆婆的演员潜质……
嘿嘿……嘿嘿……
“依姝,依姝……”婆婆在厨房里大声喊,
我赶紧跑过去。“依姝,你坐在这里别动,千万别动。”婆婆神神秘秘的安排完我,就出了厨房。我刚懵懵地坐下,婆婆就拽着公公进来了。公公蹙着眉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满地质疑和迷惑。我也迷茫的看着他俩,想弄清楚这是唱的什么调调。
“我不说是依姝喊你,你能来啊,你这死老头子。”婆婆一脸怒相地看着公公,“我说你咋这么蠢呢?钱多有啥坏处?啊,有啥坏处?你倒好,拼了命的往人家手里塞钱……”婆婆越说越怒,开始捶打公公,“看我不打死你,这日子没法过了……”
公公紧皱眉头,鬓角的青筋涨起老高,下意识支起手臂躲避着婆婆,始终沉默不语。许是我在场不好发作,许是闹大了外面的胡子们听见不好,公公无奈的长出一口气,又回去堂屋了。
婆婆一看公公不听她讲,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啦啦啦的哭起来,那动静像极了跑调的黄梅戏……
我正不知所措的,陆林跑进来,赶紧关上厨房的门,又哄又劝的把婆婆抱上里间的炕上……
安顿好婆婆,陆林才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公公手下有个新去的小助理,按规矩新人都是每天一百元,公公觉得这个小助理手脚勤快,又有眼色,就每天多发他三十,每天一百三。婆婆看不下去了,心疼的火烧火燎,当场又不敢发火,就以我的名义骗公公来厨房……
“阿姨没事吧,头疼头晕,肚子还疼,喘不过气……”我很担心的问陆林。
“没事,我妈就爱这样。她都是装的。”陆林一脸无奈。
“装……装的?”
“嗯,她用这招吓唬我爸爸一辈子,早就失效了,不过她还是坚持用……”
“哈哈哈……”我忍不住捂着嘴偷笑,“我有个办法让你妈立马好过来!”
“你有办法?什么办法?”陆林好奇的两眼放光。
“走,跟我来。”我抛给陆林一个神秘的眼神。
婆婆还躺在炕上夸张的呻吟,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阿姨,感觉怎么样?”我握住她的手,温柔的问。
“依姝,阿姨不怕你笑话,阿姨生不得气,这一生气,全身疼,也喘不过气,能要了命哎吆,哎吆……”
“阿姨,您别担心,我爸爸是医院里的大夫,看了几十年的病,很有经验。我这就给他打个电话,您跟他说说您的情况,看他有没有好办法……”我慢条斯理的安慰。
“别别别,别麻烦,阿姨没事!”婆婆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紧张的盯着我。
“阿姨,您别客气,都是自己人,有啥麻烦不麻烦的。”我说着开始慢慢按号码,余光瞟向婆婆。
“依姝,别打啦,阿姨没事,没事。还烧着锅哩,我得看看去,看看去!”婆婆利索的溜下大炕,烧火去了……
我和陆林偷着捂住嘴巴,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