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妞妞

为什么妞妞

妞妞总喜欢问为什么，遇到她不懂的问题，她总是喜欢偏着头问，“为什么？”。所以，小伙伴们都叫她为什么妞妞。妞妞很苦恼，因为她有很多“为什么”都没有人能帮她解答。于是，有时候她自己去寻找答案，可是，她太小了，很多事怎么都想不明白。

1、打架

村里的大人们总是在农闲的时候站在她家小卖部里闲聊。闲聊的内容，她很多都听不懂。

“昨天晚上，刘大山偷周冬梅被抓了。”隔壁月娥阿姨靠着门槛，一边吐出嘴里的瓜子壳，一边绘声绘色地说。

妞妞很想问，“为什么大人要偷另一个大人？偷了干什么？”可是她不敢问，她想到妈妈说的，“大人讲话，小孩听，不要插嘴。”但是，妞妞一直记着月娥阿姨睁大双眼、伸长脖子的样子。

妞妞蹲在墙角玩石子，矮子叔蹲下来，手在她肩上捏捏，嬉笑着问：“妞妞，你爸爸妈妈晚上打架么？”

妞妞退后一步，避开那只黑乎乎的手。她不喜欢这个矮子叔，他总是喜欢摸她的脸和头，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为什么打架？”妞妞偏着头，小声地问。

“哈哈……”矮子叔和周围的大人都笑成一片。

“李矮子，你是没事做么？问孩子这些东西！”妈妈红着脸呵斥。

妞妞茫然地看着嬉笑的大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为什么矮子叔要问爸爸妈妈打不打架呢？于是，她决定晚上装睡，看爸爸妈妈会不会打架。

夜深了，她很想睡，可是她更担心爸爸妈妈背着她打架。终于，隔壁有动静了。她听到床板咚咚的声音，还有爸爸妈妈粗重的呼吸声。

妞妞害怕极了，怎么办？爸爸妈妈会不会离婚呀？张强的爸爸妈妈就是经常打架才离婚的。

妞妞急得要哭了。突然，妈妈低低的笑声传来，妞妞悬着的心放下了，爸爸妈妈总算又和好了。

2、不能玩的气球

刘峰最近总是拿一堆气球分给小伙伴玩，不过，这种气球跟他们以前玩的不一样，都有独立包装，吹气口很大，颜色也很单一，只有乳白色。

但是这个像气球一样能吹起来的东西，还是让小伙伴们玩得很开心。他们发明了几种玩法，把它吹得大大的，抛来抛去；或者装满水，打个结，提在手上晃悠；又或者玩踩气球游戏。

妞妞把它带回家玩，妈妈看到了，像看到了怪物一样脸色都变了，尖叫着：“呀！你怎么玩这个！谁给你的？以后不准玩。”还一把夺过去扔到了门前的池塘里。

“呜呜……刘峰给的，为什么气球也不让我玩？”妞妞伤心地坐在地上大哭。

“没有为什么！不准就是不准！”

“为什么？呜呜……为什么？”妞妞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能玩的现在不能玩了？为什么妈妈会那么生气？

第二天，妞妞去找刘峰，想找他要个气球偷偷玩。因为他说，他家里还有很多，随便玩。发现他正跪在堂屋里，他妈李阿姨正在训他，“你以后还偷那个出去玩么？”

“气球为什么不能玩？”刘峰小声地辩驳。

“不能玩就是不能玩。”李阿姨吼道。

妞妞顺着墙根溜了，她想，“大人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连气球都不准我们玩呢？”

3、为什么抓哥哥

妞妞6岁的一天，她记得那天太阳很大，没有风。妈妈带着她去邻居王阿姨家打麻将。四个大人热火朝天地砌着长城，妞妞蹲在一边玩着一串珠子。她觉得好无聊，可是妈妈不准她出去找小伙伴玩。

“妈妈，我觉得好没意思，想出去玩。”妞妞拖着妈妈的手臂哼哼唧唧。

“别吵，不能出去玩。没人看你，掉水沟里怎么办？”妈妈只顾着玩麻将，把她推开。

“妞妞，来，到哥哥房里玩。”王阿姨家14岁的小胖哥哥招呼她。

“去、去吧，跟哥哥玩去。”妈妈说。

妞妞来到小胖哥哥房里，哥哥给了她一颗糖，是那种漂亮彩纸的糖，好甜呀！

“妞妞，还想不想吃？”小胖哥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在妞妞眼前晃了晃，妞妞眼睛都看直了。

“想！”妞妞咂着嘴，拼命地点头。

“那你陪哥哥玩个游戏。”小胖哥哥神秘地说，还把房门关上了。

妞妞好高兴，哥哥不但给她糖吃，还陪她玩游戏。可是，那个游戏一点都不好玩，还很疼很疼。妞妞疼得要哭了，哥哥才放过她。

“来，这把糖果都是你的。”小胖哥哥把口袋里的糖都给了妞妞。接着他说，“妞妞，今天的游戏不能告诉任何人哦，不然，以后哥哥有糖就不给你吃了。”

“恩！”妞妞虽然觉得很疼，但是嘴里的糖很甜，她就答应了小胖哥哥。

晚上，妈妈给妞妞洗澡的时候，妞妞觉得下面很疼，一直哭闹着，“妈妈疼，好疼！”

妈妈检查了一下，脸色马上变了。哆嗦着问，“妞妞，快告诉妈妈，今天谁碰了你这里！”

“不知道！呜呜呜……”妞妞不但疼，还被妈妈扭曲的表情吓坏了。

“快说！你这个蠢货！”妈妈第一次破口大骂。

“今天……呜呜……跟小胖哥哥玩游戏了……小胖哥哥要我把裤子脱了……”妞妞抽泣着，断断续续地把跟小胖哥哥的秘密告诉了妈妈。

“刘春明！快来！”妈妈一边从澡盆里拎起妞妞，一边大叫着爸爸。

妈妈颤抖着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爸爸，丢下妞妞就走，妞妞追着怒气冲冲的爸爸妈妈到了王阿姨家。

妞妞惊慌失措地哭着，她不解地看着大人们跳起脚争吵，推搡。妈妈拎着妞妞推到王阿姨面前，哭吼着，“这么小，你要她以后怎么活？！”。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叹息。

在人群中，妞妞哭得撕心裂肺，可是大人只顾着自己吵架，没人问她是不是疼。也没有人来抱抱害怕的她。

后来，警察来了，把小胖哥哥带走了。妞妞不知道为什么玩个游戏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警察还把哥哥也带走了。

从这以后，妈妈看着她，总是流泪，叹息。村里的大人看到她，总是对她指指点点。特别是王阿姨，每次看到她，眼里好像藏了把刀，能把她给杀了。妞妞远远地看到王阿姨，马上绕道走。小伙伴也不跟她玩了。可是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想问妈妈，可是她不敢。怕妈妈会打骂她，也怕妈妈会哭。

妞妞经常做噩梦，梦里总是那天白晃晃的太阳和眼神带刀的王阿姨。她有一次还梦到王阿姨把她杀了放在罐子里。

妞妞自己偷偷地思考，那个游戏肯定很坏，因为所有的人都很讨厌那个游戏。她开始恨小胖哥哥，也恨跟小胖哥哥一样的男生。从此她离男生都远远的。

妈妈跟邻居周阿姨吵架了，周阿姨骂妈妈，顺带连她也一起骂了，说她不要脸，那么小就不要脸。妈妈跟周阿姨干了一架，回来也骂她蠢货、赔钱货、不要脸。

妞妞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骂她，包括妈妈。她想一定是自己玩了那个游戏后就变成了一个坏女孩，一个很脏的女孩。于是，她开始讨厌自己。她不再找小伙伴玩，也不再出门了，妈妈也不准她出门。她总是一个人在家画画，画怪兽，画黑色的太阳，黑色的花朵。她眼里再没有明媚的阳光了。

4、做大人

“我家慧慧今天也“做大人”了。”张姨边织着毛衣边跟妈妈小声地说。

“就“做大人”了？”妈妈一脸不解地问。

“13岁了，是要“做大人”了。”张姨仍然很小声地说。

“妈妈，什么是“做大人”呀？”坐在妈妈怀里的妞妞好奇地问。

“不要问，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妈妈说。

“为什么？”

“哪那么多为什么？大人说话小孩听，不要插嘴。”妈妈呵斥道。

妞妞灰溜溜地走开，她太好奇了，她们说的慧慧姐姐“做大人”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不能问？慧慧姐姐到底哪里变了呢？

妞妞决定自己去寻找答案，她一整天都跟着慧慧姐姐，发现她还是跟昨天一样高，长得也跟昨天一样。妞妞又凑近去闻了闻，气味也没有变。妞妞问她，她一脸害羞地说了跟妈妈同样的话，“等你长大一点就知道了。”

这个疑问妞妞一直放在心上，因为没人愿意回答她。

妞妞上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上课，小卓突然趴桌子上哭了，周老师走过去，问了她几句后，拥着她走出了教室。

下课后，她的同桌小玲告诉大家：“小卓肯定生大病了，她走后，凳子上一大块血。”

从这以后，妞妞和同学们又有几次看到小卓裤子上有血印子，她坐的凳子上也经常看到。

“我们都不要跟小卓玩了，她经常流血，传染了就不得了啦！”小玲同学们中间传播着。还跟老师要求换了座位。

妞妞很想问小卓为什么流血，但是想到小玲说的，她不敢靠近她，怕传染她的流血。

终于，上六年的时候，妞妞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那一天，爸爸妈妈去走亲戚，留她一个人在家。上厕所的时候，她惊恐地发现自己也流血了。

妞妞吓得发抖，不停地跑厕所，用纸擦拭，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她想，我不会是要死了吧？想到死，妞妞伤心得大哭。

妞妞蹲在屋檐下哭着等妈妈回家，爸爸妈妈回来后，她避开爸爸，走到正在厨房洗菜的妈妈身边小声地说，“妈妈，我流血了。”

“啊！哪里？”妈妈放下菜，担心地问。

“下……下面。裤子上……都是。”妞妞吞吞吐吐地回答。

“哈哈……”妈妈突然笑了，妞妞不知所措地看着妈妈，我都快死了，妈妈为什么还笑呀。

“你“做大人”了，证明你长大了。”妈妈摸着妞妞的头说。

“那我会死么？”妞妞仍然有点紧张地问。

“不会的，以后每个月都会有几天会这样，流几天就不会流了。”妈妈笑着说，妞妞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做大人”呀。

只是，为什么大人们平时说起这个总那么神秘呢？难道长大了不好么？妞妞暗暗地想，“做大人”一定不是件光彩的事。后来，上初中后，她更确信了这不是一件好事。

生物老师王老师是一个戴着厚镜片的男老师，说别的章节的时候，他总是讲得唾沫星子只飞。可是到了生理卫生那节，他合上书。意味深长地说，“这节你们自己看。”

“老师，什么是月经？”大胆的男生嬉笑着问王老师。

“多事！自己看。”王老师敲着讲台凶巴巴地回答。

妞妞偷偷地翻看了那一节，知道了书里讲的“月经”就是妈妈她们说的“做大人”。连老师都不好意思讲的事情肯定是很羞耻的事情。

有次体育课，妞妞正好来月经了，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可是她不敢跟老师请假，因为体育老师是个男的。她忍着剧痛跑步、跳远、深蹲。最后，妞妞痛得晕了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为什么妞妞长大了，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女孩。但她不穿裙子，不穿艳丽的衣服，总是一身黑色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所有人都说她高冷。35岁了，她还没有谈过恋爱，追她的人一大把，可是她讨厌，甚至害怕男人。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什么，可是她不愿意告诉回答别人的为什么。因为那段记忆太痛苦了，已经在心底磨出了老茧。她不想揭开，让自己的心再流血。

以前不知道的事情，妞妞也都慢慢懂了。很多以前觉得痛苦、慌乱的事情，现在想来都觉得可笑了。可是，谁能还她一个幸福的童年呢？谁又能让她忘记过去，给她一个明媚的明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