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一早就出了门,老婆就再三交代别太晚回家。
然而,等他把答辩状再次修改一遍后已是六点多钟,起身下楼回家。走出公司大楼天已经暗了下来,街上的路灯都已放亮。寒衣节烧纸的人们已在十字路口焚纸燃香,忽明忽暗的火头使他不由得把心收得紧紧的。随风飘起的纸灰在他车前旋个圈,他又随即打了个寒颤。初冬的傍晚凉气有些逼人,忽然一阵西北风刮来,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他停下单车,系上外衣的扣子继续前行。他感觉很累,想早点回家。
晚饭老婆早已做好,他和老婆对面对面坐着,说是吃饭谁都没心情,且谁也没有说话,电视一个多月都没有开过,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有些沉闷,压抑。
“一审判决下了?”老婆拿着筷子实在憋不住,首先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下了。”他无精打采,显得很无耐。
“怎么说?”老婆问。
“赔一万五。”他答道。
“人家索要五十万,赔一万五能同意吗?”老婆心存疑虑。
“法院说人家提出了上诉。”他是满脸的焦虑。
“不知道二审的结果会咋样?”老婆担心会再有变故。
“谁知道 ,只有等。”他心里也是无底。
“如果二审维持了原判,咱就立即把钱给他,免得夜长梦多。”
“何尝不想啊。”他感到无能为力。他继续说:“这个事无论结果如何,都不要跟孩子们说,免得节外生枝,再说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这个我知道,不用提醒。”老婆答应道。
经过一个多月的折腾,他早已身心疲惫,焦头烂额。他想尽快结束这一使他心烦意乱的官司,可对方的上诉使他的想又遥遥无期。他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他有时自嘲,总算亲自体验了一把管闲事落不是的滋味儿。
他家住在一个有多栋高层楼房组成的新社区。一天早上,他照例按点去上班。当电梯下行到26层时,上来一位长者,虽然理了个光头,但白色的头发茬清晰可见。胡须光溜溜的,像是刚刚拾掇过。看模样有七十多岁,脸色红润,精神矍铄。电梯刚启动,这人就从裤兜里掏出香烟点火抽了起来。瞬间,密封的梯箱里烟雾缭绕,烟味呛鼻。从不抽烟的他被呛得连连咳嗽,立刻掏出纸巾捂在了嘴上。他看看梯箱里的禁烟标志,又看看正在吞烟吐雾的长者,示意让抽烟者停止抽烟。而抽烟者如入无人之境,全然不顾他的存在,继续过自己的烟瘾。
“师傅,这是电梯,都有禁烟标志,请不要抽烟好吗?”他实在忍受不了,壮了壮胆子温和地提醒长者。
“你是谁呀,你能不让我抽烟?”长者不但不接受他的提醒,反而质问起他来。
本来就因抽烟被熏得难受的他,听到长者的质问无法接受。“不管我是谁,你说在公共场所抽烟对吗?”他显得有些激动。
“对不对你管不了。我抽烟关你屁事?”长者比他还激动,嗓门也比他更高。
争吵间电梯已到一层,两人走出电梯继续争吵,嗓门都提到了最高,谁也不服谁,都没有主动撤退的意思。可能是人们对这样的争吵司空见惯,有又是上班时间,他俩的争吵没有引来人们的关注。吵了半天,还两个人,没人劝和,也没有人拉架,不会分出输赢,更难有相互满意的结果。到底还是老姜辣,经过近半个小时的拉锯战,长者迫使他不得不转移战场,他也想通过另一种方式以求得对正义的支持。
“不行咱到物业公司去评评理。”他说道。
“去就去,我还能怕你不成。”长者依然用强者的口气回应。
在去物业的路上,两人的争吵仍然没有停止。
物业管理员们听到吵声赶紧迎了出来,这俩人好像都没有进屋的意思,在物业办公室的门口吵的更凶。长者更是蹦着跟他吵,仿佛是谁吵得最凶谁最有发言权。物业人员看一时半会理不出个所以然,就兵分两路,一路劝退他早点离开,连拉代推将他劝离他脱离了现场。另一路劝请长者进到办公休息一下,稳定稳定情绪,消消气。
正当大家跟长者交谈时,长者突然歪倒在沙发上。这时物业管理员们又慌了起来,迅速拨打了120急救中心,随即又拨打了长者家属的电话。等家属赶到物业部时,长者已被急救中心送往了中心医院。经过一天的抢救,终因心血管大面积破裂致使抢救无效。
他接到物业打来的电话后瘫坐在了地上,他确信要大祸临头了。祸从口出,就这样真真切切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无法逃脱,没有选择,必须面对。
十天后,长者亲属一纸诉状将他告上了法庭。要求被告赔偿各项费用总计五十万元。法庭虽经过多次调解,但因原被告分歧较大而失败。随即法庭进行了宣判,原告的死亡虽然与被告没有必然的联系,但客观上原被告有争执的因素,从人道主义出发,判被告支付赔偿金一点五万元整。他当庭宣布服从判决,不上诉。
原告不服判决他是有预感的,因为判决金额与诉讼金额差别太大。原告要求上诉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这个横空飞来的官司,消耗了他很大的精力,甚至是精疲力尽。他夜不能寐,什么事情都无心去干,整天都是在焦急中度过。
他该做的,他能做的都做了,他内心无愧。他现在仅有的除了后悔就是焦急等待,等待着二审的最终结果,届时他或许有一个平淡,安静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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