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七十四(孟子荀卿列传)
儒学者,君子之学也,难以与下下人言也。故夫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也。君子怀仁持道,虽富贵、贫贱、威武不能改其初衷。达则兼济,困则独善,终不以皎皎之身,皓皓之志,为泥滓所污。此诚难与愚人言也。
故君子与小人,相轻,相贱也,各以其所持,轻彼之所持。此无他,所重各异故也。
然人生于天地间,其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道德人伦在也,是以道德人伦不可一日捐于国也。
战国之时,强并弱,大兼小,恃力与智耳。趋利避害,虽父子兄弟不顾,何暇顾及君臣乎!斯时也,崇德尚化,欲以仁治天下,必为时人所笑。何哉?居禽兽之国,处杀伐之际,而颂仁义不绝,其不合时宜也明矣。
故淳于髡终身不仕。逃名,逃利,如逃水火。惟此一点,凡人不及也。腾身远举,畏禄位如畏鸣镝,则矢缯安可施乎?
夫子、孟子每困于时,困于人,困于地,困于事,然终不困于天。如昭昭日月,荧荧星辰,经天纬地,持正守中,不以人之好恶而易,不以境之顺逆而折,不以运之时否而怨尤,不以人之贵贱而改容。一言既出,为万世法,无悔无惑,养浩然之气。生而为圣,死而为神。
诸子之说,汪洋咨肆,或宣扬于诸侯,或持论干人主;或称羡激赏,或针锋相对;或入世,或逃世;或言仁义,或讲法术;或谈性命,或说利害。或穷居陋巷,不改其乐;或高车驷马,栖栖遑遑。
著书立说,褒贬时势,派系林立,学无恒主。或以其长攻人之短,或以其闳斥人之微。天下之士,不归儒即归墨,故儒墨两家,当时之显学也。其盛况空前,与古希腊诸贤,似可比焉。
然诸子之说,每留意于社会,而无科学之探索;说人主以售其术,无民主之建树;倡君臣上下之不移,无平等之持论;局促天地之一隅,无信仰之皈依;天下之法,一出于人主,无群治之法律;感庙堂之兴衰,日盈于耳;底层之呻吟,则充耳不闻;热衷于利禄功名,而麻木于苦难;寄望于个人之文韬武略,无视整体之群策群力。
至于义利,则各持一端。或讲义而罕言利;或以利害为信仰。故好义者落落而寡合,而好利者奔走天下,日塞于途。
故诸子之言,大多无足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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