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近来心中总不能平静，回忆一股脑儿地披着夏日的致命气息冲向我的鼻尖。渐渐地，我的鼻子开始变成红色，眼泪在鼻翼旁滑落。我并不喜欢哭泣，大部分情况下，哭泣代表着懦弱，而我最讨厌懦弱。

上一次失声痛哭大概是在八年前，那个洒满阳光的篮球场里，我静静地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一遍一遍地把篮球精准无误地投进篮筐中，忽然捂住脸大哭起来。他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不停抽泣的我，终是没能说出什么安慰我的话。我们都是那种活得很清醒的人，尽管当时尚且年少，可是我们都看得清未来是什么样子。大千世界里的爱情如此美好，然而我们知道，这一切美好终究不会永远属于我们。我们两个人就好像是两只迷失了方向的候鸟，曾误认为彼此就是对方最佳的同伴，可是我们都错了，我们从未来自同一个方向，也终将飞往不同的沼泽，苟且着存活，沦陷一生。

离开他之后，我常常思索这样一件事，两个人要如何才算作处于“同一个世界”？这句言情剧里已经被用烂了的话语，在现实生活中竟有着如此深远的意义。它如同一个天然的笼子，雕着花，古朴却总能跟上潮流。它并不需要摆在我们的客厅里，那样的场景看起来不够和谐，总觉着少了些人性的味道。爱情嘛，总要奋不顾身一些。然而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海誓山盟之后，这心中根深蒂固的牢笼便开始发挥它最原始的作用，一切不合拍的迹象慢慢涌现，甚至连那些最没有资格发言的过路人也开始帮忙为这个笼子修锁头，添钥匙。于是所有往昔的柔情都被搁置在了时光之中，它们在爱人的梦境中逐渐凝固成回忆的模样，老老实实地蜷缩在这牢笼的角落里，被所谓的幸福定律挤在心灵的最深处，几乎快要从心脏里跌落出去。而这一刻，我们也总希望它可以痛快地跌落悬崖，摔个粉身碎骨，这样我们便可以毫无负担地辗转天涯，脑海中再没有那个与自己的人生轨迹格格不入的身影。然而念旧的人却总不能如愿，我们一边用力学习着割舍，一边奋力拯救着遗忘，我们穷极一生只深深爱过这一次，又怎甘心让这真真切切的过往在时间和世俗的压迫下偃旗息鼓？

每个人都曾憧憬着勇敢，我又何尝没有想过鼓起勇气从头再喜欢你一次？可是我的心底总有这样一只悲伤的手在竭尽全力扯住我的贪婪，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歇斯底里并不是一件华美的外衣，它往往代表着廉价，而我们，都不该再次活在这件外衣的阴影之下，不是吗？窗外的雨点滴滴答答，我打开窗户，将双手伸出窗外，冰冷的雨点打在我的手掌心，我下意识地去握住它们，可是除了苍白无力的怅惘，我竟什么也没能握住。

我长大了，同时也苍老了。我不得不承认，在我奋力阻止自己再次犯傻的同时，我已经失去了奋不顾身再次享受爱情的能力。我们终究被这个世界同化了，我们变成了一模一样的懦夫，没有任何与世俗争斗的能力，只剩下一颗甘于寻求安稳的凡尘之心。所有美好的记忆就好像是一个与自己再不相干的故事，或许我们再次想到那些场景的时候还会心潮澎湃，但更多时候，那些过往已经开始在我们的脑海中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我们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那些曾经的肆意妄为已经不再适合眼前的生活，我们在表面上奋力进行着世俗意义上的前进，尽管在某一程度上恰恰进行着一种丧失人性的后退。

那些青春里我们为最爱的人流下的眼泪，终究变成了电影院里湿透的纸巾。不知从哪个时间节点开始，我们只敢为艺术作品中虚构的人物哭泣，似乎正是为了掩盖自己历经风霜仍残存些许幼稚的尴尬。那些从影院走出来时忽然想起的电话号码，终究没能在我们的指尖拨打出去。每个人每分每秒都在经历着变化，而那些年少时光里的感动，也只能悄然无声地镌刻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把玩一番。那些古老照片上可爱的笑脸，那种心心相印的奇妙滋味，我们再也来不及从头经历一遍。然而值得欣喜的是，如果真的有来生，我还愿意站在你的面前，看着你打过篮球之后大汗淋漓的样子，眯起眼睛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我还是那么喜欢你，这次年少，换我来追你吧，你说好不好？”

黄子京：95后作者，爱写作，爱电影，天秤座女生，完美主义者，第三届超级明星文学新人选拔赛全国16强。新浪微博：@黄子京hz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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