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记煎饼果子

曾几何时，我同你一样。在灰头土脸的日子里吭哧吭哧读书，往返在家与学校之间，特别是在秋冬的夜，大概九点左右，下了晚自习，我在校门口推着自行车，正准备蹬上去时，却又不自觉的放缓脚步，慢慢推行。

对，就是我常常理发的隔壁那家海蛎饼摊子，那里一盏昏黄的灯光门前人头攒动。它似乎散发出一种魔光将我牢牢吸引，我不断的在那里徘徊，然后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讪讪的走掉了。海蛎饼店家的女儿，肤白貌美，气质不同凡俗，现在想来，是高圆圆那种类型的，我们称她为海蛎饼西施。我曾一度以为此店家深谙营销学之道，特别是把受众群体定位为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少年，不惜女儿抛头露面，整日待在油炸摊子旁边收钱。她总是低眉浅笑，像是油腻里的一股清流，轻轻松松就让我们将口袋的零花钱换成油汪汪的海蛎饼子，并且难以自拔。所以我认为这招是美人计甚毒，简直比在食物里加入罂粟壳还可狠！

就是这个简单而美味的海蛎饼贯穿了我整个中学，我也因此过于上火，青春痘疯长从未停止。但那个时候，年少的我竟以为来日方长，不知珍惜。虽然也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囊中羞涩，我勒紧裤腰带将买文具的零花钱节省起来，只为买海蛎饼时与西施会心一笑。

许多年后，当我依靠自己的努力可以把海蛎饼当饭吃的时候再回到那里，那个店面已经易主经营电动车，海蛎饼摊的西施也不知散落在天涯何处，我在门店前怅然若失：曾经的许多美好，就像头顶的发际线，拥有的时候不以为意，等到一去不返之时才恍然大悟。若干年后因缘际会，我辗转到了龙海榜山镇翠林大陡门，每当夜幕四合的时候，村口就是一个小吃江湖。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你方唱罢我登台一般，将自己的推车推到长期割据之地，然后拉出板凳坐下，希翼熙来攘往的路人可以关顾。

在208县道与村口交叉的西北角，有一家名为“霖记”的煎饼果子摊。当我品味完一个煎饼果子之后才明白原来我对年少的流连，何尝只是西施？西施不过只是海蛎饼留下的一个表象罢了。

与众多小吃的掌柜不同，这个煎饼果子摊的老板青春年少，面容清瘦，声音富有磁性。你问他：“煎饼一个多少钱？”他会用闽南话回应：“你要加什么？”“鸡蛋、火腿、泰国酱”“好嘞！”话音刚落，就见他从盆子里舀出半勺浓稠的面糊，倒在已经烧旺的圆形铁板上，发出“哧啦”的一声响，然后挥动手臂，用木板厨具将浓稠的糊状物摊平，这是饼身之关键。不等面身凝固，老板一招兔起鹘落单手敲下一只鸡蛋，再次迅速摊平。此时鸡蛋已与面身交融在一起，几乎达到蛋中有面，面里裹蛋。不等你吞咽下一汪涎水，他已再在上面撒下细碎的葱花、细萝卜干。此时在旺火的煎烤之下，面糊已呈现出金黄色，并且不黏锅。老板用木铲铲起一整张面饼翻面煎烤，继而淋上一勺浓郁的甜面酱，用勺底抹匀。这是除了口感以外的关键所在，好比一碗汤面的汤底，一饼成功与否，全系于此。觉得不够刺激的人会央求老板给浇上辣椒酱。再搭上一片碧绿清脆的生菜叶，这时便到“果子”闪亮登场了。他掰断一块预先备好的香脆果蓖儿，轻置其上，轻车熟路的前后左右将煎饼包裹起来。如此大功告成！

注意！华灯初上的时候千万别去。一旦路过，只消你探头一瞧，你的胃便会被煎饼果子的香气吸引而无法自拔，继而指挥大脑的攥钱排队了，这都没关系，关键的问题在于排队怕你膀胱受不了！不过，这并不是说明煎饼果子速度慢，恰恰相反，老板的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都是那么的炉火纯青。你低头看一眼手机，或者聊个微信，分分钟，一个外表金黄、的煎饼果子就新鲜出炉了。

大抵人间的烟火气不外如是。此地车水马龙，看着一个个匆忙赶路的人们捧着煎饼果子，心满意足的隐匿在夜色之中，青年老板像个老者一般一抖手中的香烟，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