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常,我总会觉得母亲仍旧盘腿坐在蒲团上纺线的情形。我对母亲纺线的情况太熟悉了。以至于在脑海中形成了一种幻觉。她的形象永远铭记在我的记忆中。尽管,母亲已经去世四十年了,好像她仍然健在。
对面的墙壁上有个上腰窝,专门放着一盏煤油灯,为纺线时照明所用,顺便还可放一些小零碎东西。这时砌三墙时,匠人专门留下的。如果把煤油灯,放在别处,那如豆的火苗,遇到一丝丝的风,火焰就忽高忽低,闪烁不定。这个腰窝正好在山墙上的僻风处,风刮不到这里来。
我们小孩子,玩耍了一天,到这时,也累了,早早地就睡着了。睡了一觉,我醒过来,用腿蹬蹬,用手摸摸,炕上四处找遍了,却仍是不见母亲的影子。后来,在地下发现了她。微弱的灯光和纺线车的响动声吸引了我。我从被窝里扬起头,却发现母亲仍在那摇轮纺线。纺线车嘤嘤嗡嗡地响着。线穗子渐渐变大。
母亲是老了,她头上的白发,以及手中的棉团,都是白的。
"妈,你咋还没睡?"我揉揉眼睛问。
"你睡你的。我再纺一会儿。"母打着呵欠说。
可以想像到,母亲己经很困倦了。她也很想休息,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该会是多么的舒服。可不行呀,这些活路,没人替她来做。迟早还不是得她来做。这个工序做不完,会影响到下一道工序的顺利完成。
母亲不睡,我也没了睡意,从被窝里探出头来,爬在炕上,却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纺线。
母亲纺线时,,左手捏着用棉花团碾成的埝子,随着纺线车子嘤嘤嗡嗡地响起,和纺车慢慢地转动,左手越抬越高,从埝子中抽出的线,越来越长。到达最高处,突然停止不动了。这时,顺便给抽出的线上劲呢!突然左手不动了,随即右手又反方向摇纺线车,把这一段线绕在锭子上。右臂又慢慢放低,离锭子越来越近,几乎到了锭子跟前。左手又从锭子跟前向高处抬去。就这样反复着同样的动。手中的埝子一会比一会短了。又从小笸篮中有一根埝子接续在上面。
这一切,不像是在纺线,好像在上演一出,动作十分柔美的舞蹈动作。
母亲每个晚上都给自己纺线定下的硬性任务,每天必须纺二两线,也就是两天纺一个穗子。如果没有完成当天的任务,说什么也是不能去休息的。尽管白天在生产队上了一天的工,晚上还要加班加点地到十二点左右。母亲白天上了一天的工,劳累得身子骨像散了架一般。晚上,常常不住地打着呵负,揉揉眼睛,偶尔也双手搓搓脸,伸一伸懒腰。暂时解一下身上的乏困,又继续纺线。
那时候,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哪样不是出自母亲的手中。一个人,从纺线开始,织布,直至缝衣。赶上10月1(农历)换季的时候,这些工序都要按时完成。如果这时还完成不了,我们就要挨冻。为了我们能够按时穿上暖和的棉衣和棉鞋,母亲是有计划地安排着这些活路。白天的三顿饭是必须按时按点要做的,还要在生产队上工挣工分。白天挤不出时间来做这些活路。只能利用晚上这段时间。晚上做出活,因为无人打搅,一门心思地去做。一坐下来几个小时不动弹。
不知什么时候,我睡着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才睡下的。
现在好了,衣服都是买现成的。清明换单,十月一(农历)换棉。便利店里可以试了又试,直到满意为止。现在的情况好是好了,母亲却享受不到这样的好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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