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简单的小老鼠,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每餐都能填饱肚子。
正因为是梦想,就知道常态其实是饱两顿饿三顿的,甚或可能都没吃饱过的。
我想我是后者,这也是我爱睡觉的原因,睡眠能忘记时间,忘记饥饿。
其实我一点也不挑,所有能啃的骨头鱼刺、烂菜叶、饭粒肉末、果皮果核,剩汤水、各种调味汁,多多少少能填下胃,都比梦里吃大餐美味千百倍。因为是梦,都会醒来的,都还是会饿的,都还是要去找吃的,不如省掉中间步骤直接找吃的还实际。
我就是这么务实的鼠了,有得吃时务必吃饱,反正窝里也存不了食物-隔壁小猛比我强壮,躲不过他。其实在这片街区我是他唯一一只可以欺负的鼠。所以,刚才在路上碰到小猛跟他表弟在争抢他们的小表妹那不可开交样,看得入迷,尾巴乱翘,差点忘了找晚餐的时间。
那小表妹我也认识的,叫小妮,那鼠样跟她名字一样小,弱不禁风,走路也病恹恹的,估计也是饿出来的。刚才在一边那么忸怩作态样,为小猛两个不知道是叫欢还是劝架,把我乐得合不拢嘴。
口水不小心掉地上了,猛地想起是我的饭点了。于是唱着“一个鸡腿一个鸭腿真美味真美味”的歌往前溜了。
如今我却后悔不迭,肚子是真的饿了,还小命堪危,被一纸箱卡得我身体更扁了,前后左右都不是出路。
平时我都是卡着时间点来的,那小两口的房间里亮灯时,就是他们吃饭的时间,就是我进厨房的安全时刻。平时从阳台那经过时,偶尔也听到屋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吃饭那么有趣,厨房里肯定也有好吃的等着我。
虽然今晚晚了些,溜过阳台时,依旧听到屋里的大笑声,我不禁心喜。可能是下过雨的缘故,阳台上光溜溜的,一滑溜过去,刚好没有撞到墙角,已缓住步子往下一跃,拐进了厨房。门没关耶,太幸运了。利索到自我感觉比小猛潇洒多了,小妮子没有跟我好,哼,是她没有眼光。
我收起嘴角的微笑,早就确认过厨房里没有亮灯,谨慎起见,还是躲进了塑料米桶后的角落里。再嗅嗅,确认食物的方向,还是在十一点钟的方向,非常好。不用想啦,直接直线溜过去再往上爬几步再一个垂直下坡,就到了我的美食天堂啦。哇,有鱼的腥香味耶,有几颗圆滚滚软烂的葡萄,还有豆腐样松软的……
不好,竟然有光,我条件反射地开溜,听到一声“啊”的惨叫,我知道自己暴露了,妈蛋我都还没开吃呢,真不该浪费那半秒钟哇哇叫欢。人生得尽欢时,半秒也别停留啊。多么痛的领悟啊。
在男主人凶猛的棍子又戳又敲又捅的各种撞击声中,在女主人偶尔的尖叫声中,我又逃命了。但这屋子我隔三差五地来转过,哪个角落适合躲藏,这点还是很有信心的,脑子转得跟大车轮子一样快。可我孤家寡人一个,怎敌得过两个大人类的围攻?
一边逃,各种碰撞,可能踩到什么了,脑子里竟然闪过小猛凶狠的爪子在我脸上乱扒,我的惨叫,和面前黏糊的一片。他嫉妒他的表妹跟我好过一回。小妮子啊,声音还蛮甜美的,一声软绵绵的“好哥哥”就把我收服了,和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小块鸡翅根。她那柔软的身子也着实舒服,顺滑,干净。正如这沙发底下的海绵和厚厚的灰尘。
沙发底下的安全也没能超过几分钟,我被逼进了一个死角。男主人用棍子硬塞进纸箱跟墙壁的空隙里,往这边推挤,我像被扼住了喉咙,难受,难受,咳不出来。
突然好想哭,想念没见过面的爸爸,想念狠心抛下幼小的我独自去潇洒的妈妈,要不也想念一下同样没见过的曾祖父曾祖母吧。啊,不行,要振作啊,逃得了命,这辈子还有无限的可能。
睁开眼,眼泪溢出。头顶是白色的亮光,和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睛,妈呀,是的,我又听到女主人的尖叫声了。而我,鼠躯一震,身子一哆嗦,自然往下一掉,有出路啦,再往后退,也咕噜退了出来。
也不知道前方是啥了,只顾着拼命往前奔,可还是挨了一板,顾不得痛,和任何思考,哆嗦了一下就又奋起,真的拼了命,逃了出来。所幸厨房门大开着,刚才可是碰壁了好几次,估计是那对夫妇也累了不想再跟我搏斗了。庆幸拣回一条鼠命。
也不敢回我的窝了,在屋顶最黑暗的一块小角落歇息。外面很多白的黄的灯,若隐若现的各种谈笑打闹声,又讨厌又向往。后背的痛感慢慢消失后,却感到身子里一阵发麻,心一惊,不会是内伤了吧?我还没报小猛的一爪之仇,还没能跟小妮真正的亲热一回,还没吃过一个完整的鸡腿,我不想就这么挂掉。留给我的时间,还会有多少呢?
可我又想到,我的鼠生啊,如果只是简单地为了三餐饱腹,或许就不会旁观其他不正经事,不惹小猛那样的黑霸,是否,就能美美吃上这餐了?是否,今生还有吃上炸鸡腿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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