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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喝得有点高，我歪在沙发角落眯着眼睛休息。
沙发一颤，一股香味，立刻就有一条胳膊缠上了我的腰。
我勾住她的下巴，正眼细看：脸现在看着还算精致，只是不知道洗掉那两斤化妆品之后怎么样？嘴巴倒是很性感，又靓丽又水嫩。斩男色的口红确实适合这张艳丽的脸。
斩男色，哈哈，斩男。可是对着这张嘴我却一点兴趣也没有。这一口下去还不得吃得一嘴颜料？
我赶紧放开那脸，示意她走开。
我喜爱的是那张温婉素净的脸。酒真是多了，竟然想从KTV公主脸上找纯粹。
这不是她的脸，她从来不会把大把的颜料涂在脸上唇上。
这也不是我老婆的脸。喝这么高而且还是在这包厢里，我老婆要是知道了那就炸了，哪来一张好脸给我看。
当然，她肯定不会知道，她在陪读呢。女儿上高中了，太忙没时间每天来回跑。
我掏出手机给老婆发了条信息：明天去看女儿，中午煮我的饭。
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女儿了。白天我上班她上课，晚上我加班她上晚自习，都是三更半夜。
给她也发条信息，她说这几天要过来出差：“睡了吗？还是在等我？”
我那哥几个还在兴头上呢，我也不等了，提起外套回家。
走出去才发现下雪了，抬腕一看已经十一点了。车是不能开了，叫了滴滴。
太晚了，又下着雪，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我隔着车窗看这午夜的街道上纷纷扬扬的飞雪。
雪才下不久，也不全是雪花，还夹杂着一些雪粒儿，打在前挡上，哔哔啵啵地响着，让人觉得一波一波的寒意在翻滚。
雪花前仆后继地贴上车窗，被雨刷刮掉，又贴上，再刮掉，再贴上……明明知道难免被刮除的下场，却依然要贴上来。没办法，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停就能停了，就像雪花不断贴上车窗的步伐，就像人的思绪和感情。
手机没有动静，她们俩都没回复我。
我老婆没回复倒是正常，我没带问号的问题她通常是不回复的。我发了，她看到了，就行。明天中午去自然有我的一份午饭。
她也没回复就很奇怪了。我的信息她基本都是秒回啊。难道睡着了？也不对啊，我还没跟她道晚安呢。
认识她也是在一个喝高了的晚上。
几年前的一次出差，老一套，酒桌上谈生意。记不清酒喝了几轮了，反正我已经借口去洗手间吐了一回。回桌接着喝，没办法，满桌都是起哄的，劝酒的……
“少喝点。”她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提示我，“少喝点。”
酒场上混迹几十年，第一次有人真心实意提醒我少喝。那晚我喝得面红耳赤头昏脑涨一时之间竟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心里却是万分的温暖。
在外混哪能不喝酒，难道我想喝？身不由己而已。可是我老婆就是不能理解。每次应酬喝得头昏脑涨，回到家她一句宽慰一口热水都没有。要么冷战不说话，要么骂得我睁不开眼……我是三天两头要应酬，她是天天要吵要闹。
清净下来也就这两年，她去陪女儿读书这两年。终于，喝高了回家不用被臭骂了，不过……不过，我一个人住着偌大的房子也是失落得慌。比如今晚，回家还是冰冰凉凉，什么也没有。
虽然车内暖气很足，但这漫天的雪，空无一人的街道，总让我觉得寒冷，就像我家空空的大房间时时会让我觉得寒冷一样。
路灯的光却是暖的。这一路上昏暗泛黄的灯火合极了我的口味，穿插在雪幕里那一丝一丝路灯的光在我看来犹如温暖明媚的阳光。
“睡了？今天睡这么早，我还醉在出租车上呢？”我又给她发了条信息。
那年喝酒散场之后就未再见，一别这许多年。虽未再见，联系从未间断。每日不变的功课就是给她发信息、等她的信息、回复她的信息。
我枯燥乏味的生活需要一束温暖的光，而她就是这束光。
车驶入小区了，我又给她发了条信息：“我猜你是睡着了。回头定下过来的日子了一定提前告诉我！”
到了，我开门，下车，拔腿就冲着楼道奔……风却裹着雪花死皮赖脸地直往我脖子里灌，冻得我一哆嗦。我深吸一口气，把大衣在胸前交叠，再把公文包抱在胸前。
手机叮叮叮叮地响了两声，我也顾不上看了。我知道是她回信息了。我就知道她还没睡。我还没跟她道晚安呢，她怎么可能就睡了。
天可真冷啊！风卷起大衣的下摆直往里面钻，我伸手按住下摆……刺啦一声，一股寒风倒灌进胸口……大衣纽扣掉了……
平常谁扣大衣纽扣啊，它掉了我也没在意。再说，我又不会钉扣子。我老婆陪着女儿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不要说纽扣掉了，就算我掉了她大概也不会发现。
“叮叮，叮叮”手机又响了两声。我会心一笑，重新把大衣交叠抱在胸口。嗯，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到了楼下我习惯性地抬头往上看看，大多数人家的窗户都亮着。看来像我这样的人并不多。
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呢？空巢老人？太夸张了，四十多岁，不算太老。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不还是风华正茂嘛！还是用我女儿的话比较形象：空巢老帅哥！
对，老帅哥，我喜欢。老帅哥……我在心里默念几遍，无声地笑了。
不知道见了面她会怎么评价我。老帅哥？嘿嘿……
终于到家了，我到处转转，把家里的灯全部打开。
我这个习惯是从老婆在女儿学校附近租房陪读开始的。一个人在家，冷冷清清的就多开点灯。特别是像这样的大雪天，多开点灯家里就暖和一些了。
对了，还有她的信息……又暖和了一点。
开好灯，我窝到沙发里，点开微信。
“今晚很冷，不知道你在何处？”
“满天飞舞的雪花，好美。我的城市已经很多年没飘过雪了。”
“最冷的夜晚，在你的城市里看过雪了。”
“我来过，我走了。”
我的心突突地跳，“来了？走了？”我跳下沙发，拿着手机在屋里乱转。
“你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说好的见面呢？”我又急又气，飞快地打字，越急越乱，错别字乱飞，又删又改，好不容易打出这两句话来。
发了信息我是坐不住的了，攥着手机没头苍蝇似的来回走，不停地看手机。
没有叮叮的提示音我知道她还没回复，但就是忍不住一遍遍点开来看。
还是没有，又点亮屏幕看时间，两分钟了，五分钟了，六分钟了，十分钟了……
“叮叮”，终于，回复了。
“直到两天之前我都满心欢喜准备要去见你的……但是……我给你说件事吧。”
“好，你说。”我立刻回复她。然后去洗了脸，端杯水，坐下来，让自己冷静一下。
等了许久，才又收到她的回复：
前天夜里两点多我被吵醒了，楼下有人在吵架。我走近窗户往下看……
路灯下一个男人正在疯狂地打一个女人。女人已经被打得躺倒在地了，毫无招架之力，但还是不放手，死死地揪着男人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们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忽然就不要我了……”
路对面，站着另外一个女人。衣着整体，一脸云淡风轻地站在路灯的光里，冷冷地看着。
“我们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忽然就不要我了……”在女人重复了第N遍时，路灯下的女人开口了：你傻啊！他有家，有两个孩子，他怎么可能真心对你……”
我又急了，“你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是真心待你的。”
“不是这个意思。你对我的心我都知道。但是，看着别人的闹剧，我犹如看到了我们的未来，不，我们哪里有什么未来！”
没等我回复，她又发来一条信息：“你以为的一往情深，其实不过是众人眼里的……道德沦丧！我多么不忍心用这个词，可是这是事实。这么多年我用尽力气爱着的，却是一个本不能爱的人……”
接着又是一条信息：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再也不见了，让我用余生祝你安好……
我心急如焚，迅速打好一行字：我永远不会辜负你，你若不离我定不弃！
打好了，手指抬在“发送”按钮上却迟疑了……
“永远？”我心里忽然特别没底……她说的对，我们哪里来的永远！
“你以为的一往情深，其实不过是众人眼里的道德沦丧！”她的这句话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旋转，一遍又一遍，嗡嗡地停不下来。
我站在空空的客厅里，很久，很久……
最后，给她回了一条信息：你来过，我记得，就是永远。
我无法再说什么，往后的每个夜晚大概都只能在心里为她默念晚安了……
再也不见了，让我用余生祝你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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