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毁灭友情的方式有许多,最彻底的一种是借钱。
阿义有三个“铁哥们”。对于这几个“铁哥们”来说,阿义就是一块大磁铁,有着很强的吸合力。
但是,最近一件事儿让阿义退了磁。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天,阿义在报纸上读到一篇有关信任危机的文章。文章认为,在当下的社会,金钱、利益是人们的根本追求,而友谊、信誉则降等贬值了。阿义很不赞同这个观点,他要以事实驳倒作者的观点。
这天晚上,阿义首先拨通了OK吴的手机。他知道,平时找这哥们办事儿,都是一句“OK”爽口答应的,也因此,哥几个就送他一雅号——“OK吴”。这不,没等阿义说出啥事儿,OK吴就先开了腔:“大哥有啥事只管吩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句话——OK!”
“那好,最近哥手头紧又等着用钱,老弟明天先转给我2万元救救急。”
“这……”OK吴这回没OK。
“怎么,有困难吗?你放心,半个月后我的货款出来,我按银行利息连本带利一起还你。”阿义扔给他一个定心丸。
“大哥,看你说哪儿去了,兄弟我是计较的人吗?不过……不过……这事儿还得跟你弟妹小丽打个招呼。不怕哥你笑话,我们家她可是‘财政部长’啊!”说罢便忙不迭地挂了机。OK吴的后半句话显然底气不足。
再找阿坤
阿坤与阿义同姓,他常挂嘴边的一句话是:“咱哥俩一笔写不出两个‘陈’字,咱就是亲兄弟!”
亲兄弟明算账,阿义明白这个理儿。所以他要向阿坤借钱而不是要钱。
电话通了。
“是阿坤吗?我是阿义。”
“是阿义哥呀,这么晚了有事吗?”
阿义早已设想好了理由,“兄弟,最近我订了一批货,对方要求现付40%货款才能发货,可是哥抖净钱包还是差1万多块钱,就是想请兄弟帮着周转一下。”
“嗨!我说什么事儿呢,不就是万把块钱吗?我想办法就是了。”
阿坤答应如此爽快,这让阿义很是兴奋,不由地冲着话筒发起感慨来:“咱哥俩真是胜过亲兄弟啊!”
对了,还有魁子。平时,这主儿可是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做派,是很“哥们”的。
阿义拨通了魁子家的电话。“哥,有事你说话!”刚听出是阿义的声音,魁子就撂出了一句颇显仗义的话来。于是,阿义又将跟阿坤说的借钱理由向魁子原版回放了一遍。
“大哥要借钱呐!”电话那头的魁子,语速明显地缓了下来,“回头我让燕子盘划盘划,尽能力帮哥一把。”
燕子是魁子的媳妇。
“又一个怕老婆的软蛋!”阿义虽然心里这样骂着,但想到仨哥们毕竟都没有断然回绝自己,感觉还是很有些信心的。
第二天,阿义等了一上午没见一个人送钱过来,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阿义压了压性子,决定再等等看。下午快六点的时候,阿坤的电话打了过来:“阿义哥,实在对不住,本说上午取了钱给你送去的,可找到存折一看,上面只剩不到一千块钱了,一问,是老婆把五万块钱借给了她弟弟。为这事中午我们刚干了一仗!”阿坤对老婆一直是言听计从,是哥们四个中有名的“妻管严”,阿义不能相信这是真话。
“实在没有就算了,我再想办法。可不要为这事跟弟妹闹气呀!”阿义知道,要想从阿坤手里借到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挂了阿坤的电话后,阿义马上拨通了魁子的手机,但听到的回音是:“你好,你所拨打的手机已关机。”七点钟不到,怎么就关机了呢?阿义很纳闷。于是,他又将电话打到了魁子的家里。在等到几乎坚持不住就要挂断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燕子的声音。
“喂,是哪位呀?”
“我是阿义,魁子在家吗?”
“是阿义哥呀,魁子的爷爷病了,他没吃中午饭就赶车回老家去了。”燕子回答说。
“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手机怎么还老是关机?”阿义问。
“哦,他手机忘在家里了。大概三五天能回来吧!”燕子对答如流,像背台词一样。
“那就算了,我改日再找他吧。”阿义悻悻地挂断了电话。
现在就剩下一个OK吴没有找了,阿义真想把OK吴当成“八九点钟的太阳”,将美好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阿义住的地方离OK吴家不远,他决定亲自走一趟。面对面谈就不会像在电话里那样好忽悠了。他想。
还好,OK吴正好在家。简单寒暄后,阿义话头一转,直奔主题。
“阿义哥,这钱的事儿……”OK吴欲言又止,小丽马上抓过了“接力棒”,“阿义哥,这事小吴回来就跟我说了,按说这忙我们是要帮的,可家里的那点积蓄,都让我投到股市上了。现在股市行情你是知道的,赎回就是割肉哇!唉,真是爱莫能助呀!”小丽显得态度非常诚恳,没有高倍测谎仪测试,不由你不信。
“就是,就是。”OK吴在一旁连声附和。
“那就不麻烦你们了,我再想办法吧。”阿义起身告辞。他没有想到,就是面对面也照样是“忽悠无商量”。
现在,阿义真有些犯懵了,平日里哥长哥短的铁哥们,当向他们提出借钱的时候,竟然都孙子了,都耍起了心眼儿,变着法儿给拒绝了。阿义感到,作为老大,自己的威严也受到了挑战。
友情何在?信义何在?哥们还玩得下去吗?阿义想得头脑子都疼了。最后,他决定将底牌摊开。
六天以后,阿义约定仨哥们晚上到家里“垒长城”。晚饭后,阿义事先支走了老婆孩子,一个人在家里等候着他们。七点半不到,哥仨就全到齐了。
“好几天没摸牌了,手还真痒了。阿义哥,摆家伙什吧!”魁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对,今儿咱就玩个天昏地暗!”阿坤附和道。
“今天不打牌!”阿义口气有些生硬。
“啥?不打牌?不是说好要打牌的吗?”哥仨感到很奇怪。“阿义还要再借钱吗?”“他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三个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阿义清了清嗓子说:“前几天向兄弟几个提出借钱,真是难为你们了。其实,我根本不缺钱。”
“什么?不是要借钱?”哥仨更糊涂了。
“你们不要插话!”阿义摆了一下手,做出制止的样子,“我就是想证明一下,友情、信誉比金钱更重,遗憾的是你们让我失望了。”
“这……”OK吴瞟了瞟身旁的阿坤和魁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先说你阿坤,口口声声说咱俩是一笔写不出两‘陈’字的亲兄弟,我提出借钱,你答应得倒是爽快,你有能耐了,说是老婆背着你把钱借出去了,为这你两口子还干了仗。这么低级的瞎话,你自己会信吗?”
阿坤的脸有些发热了。
“你OK吴这回做事很不爽,你说要跟小丽打个招呼,你这‘招呼’打得够水平,把你老婆推出来挡驾,自己躲了个无担待。”
OK吴低下了头。
“再说你魁子,你很聪明,既不想借钱给我,又不想得罪我,干脆玩起了‘失踪’。你平时一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样子,我看,问你借钱,就像插了你一刀一样!”
“阿义哥,你这话……”魁子想辩解,又被阿义制止住了。
“咱们总算是兄弟一场,我很不愿意为了借钱的事伤了兄弟感情,这事就到这儿了,兄弟们请回吧,多珍重!”阿义知道该收场了,他下了逐客令。
哥仨缓缓地站起身来,尴尬地朝门外走去,临要跨出房门的时候,阿坤回头嚷了一句:“阿义哥,咱还是哥们呀!”
送走三人后,阿义陷入了沉思。尽管他极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事实却结结实实地让他吃了个败仗。“难道真像那篇文章说得那样,当下的社会已陷入了信任危机?俗话说无巧不成书,兴许这是个巧合吧,三个特例让我都碰上了。”
“对,是巧合!”阿义只能给自己一个阿Q式的自我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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