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是深夜

        北京时间五月六日夜十一点，天气阴，屋外略起寒风，在六楼显得有些刺骨。

        老五感到有点冷，有些晕乎乎的。他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有点累了。他还在做题。

        十一点十分，他似乎看不清电脑上的题了。旁边几个室友围在一起看着《黑豹》——不知从哪找的资源。他瞥了一眼，却全然没了平时对于看电影的兴致，此刻他只想赶紧上床，喉咙里有点痛。

        十一点二十分，喉咙里痛的更厉害了。他下床接了杯热水。他感觉越来越冷，随即裹紧被子。他不敢脱衣服，感觉到自己身上有点烫。借了室友的体温计一量，将将38度。哦，他这才放心——可以不用买药了。小城市的药价实在让他有些难以承受。看了看放在身边的热水，他拿起，一口喝完。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感受着酸痛的眼睛，肿痛的嗓子和喝多了水导致的恶心。许久未病的老五有些不适应，仿佛要从床上飘起来。他让室友帮他接了一杯水，又喝了半杯。

        十一点四十三分，他忍不住去了一趟厕所，想吐腹内却空空无物。吐了几口水之后好受了些。走回寝室的路上他感觉快要升天了。寝室已经熄了灯。他把剩下的水喝完，又接了一杯。在喝第三杯水时，他想起吴官正的一篇文章，就是回忆自己小时候发烧吃不起药，妈妈用一大碗热水给他退烧的事情。那时候他很不理解，理解不了那种吃不起药的无力感。老五想，我啥时候才能发发汗。在他喝完第三杯水时，室友已经打起呼噜。他接了第四杯水。

        十一点五十分，他把被子卷成筒钻进去。在衣服和被子的双重包裹下企图睡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想起老娘来。他把手伸出被窝，拿起杯子又喝了点水。他迷迷糊糊，半睡半醒，游离在梦境和回忆之间。没有比病中的深夜更适合回忆的了。小时候，他体质很弱，每年都跟感冒发烧斗争很长时间。那时候，他跟好几个村医都混得不能再熟，因为他经常一周一周的输液，至今他仍记得老娘骑着自行车带他去诊所的情形。有次烧到40.8度，眼睛痛的睁不开。其时已值仲春，老娘仍把他严严实实的裹在被窝里，就像今晚他裹着自己。老娘在旁边看着他输液，跟他轻轻说着话。就像他有时候胀气，老娘也会帮他揉揉肚子，边揉边闲聊。屋外，老爹怕他落下学习，正发愁怎么给他讲课本，怎么布置作业。随着年岁的增大和体质的改善，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用老爹老娘操心，平时只对他们报喜不报忧在。可是只身在外，仅仅一场低烧便让他顿生思乡之情。他多想此时老娘能在他身边，什么都不用干，就只跟他说说话，他都会无比安心。

        老五不敢看表。他开始出汗。在衣服和被子的双重作用下，汗液从每一处皮肤渗透出来。他仍感觉冷。在滚烫的身体和冰冷的感觉的夹击之下，他快坚持不住了。他愈发想家。整个人似乎要从床上飘到夜空，飘到最浅淡的云端。他的心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重。即使在室友此起彼伏的鼾声中，他仍能感觉到快速的“扑通，扑通”。他有些喘不上气，过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断了线的风筝，是不是也是这种感觉”，他这样想。过了一会儿，他有点迷糊，似乎终于萌发睡意。恍惚之间，他看见自己在万里之外的球场。巴塞罗那上演着最喜欢的球队的比赛。观众发出震耳的呼喊，唱着极具气势的歌曲。他一下清醒过来。抓起手机一看，马上一点了。想起两点半，主队正好有一场国家德比。一闪念间，他想想干脆通宵看看比赛算了。可是随即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明天还有课！

        凌晨一点，他忍不住撒了泡尿。离开被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离开天堂。两分钟后，他重新裹紧被子。仍然清醒的他对睡意是如此渴望。他蜷缩着身体，这一次，他终于步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