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稻苗

                                      拔稻苗  （小说）

在农村没有实现机械化的那段岁月里，农民最害怕的几样农活就是翻地、割麦、插秧，另外再加上一个拔稻苗。

拔稻苗这活虽然不需要多大力气，也不要求年龄大小，只要手脚没毛病都能干。只是干这活手脚长时间泡在水里，一天下来脚胖手胀。再就是水里还有长虫、蚂蟥、水蝎子什么的，很危险。还有就是坐在小板凳上一坐就是一天，一个架势，太折磨人，干一天那滋味说不出的难受。

记得我第一次干活就是拔稻苗。那年我才十二岁，学校放农忙假，姐姐告诉我明天跟着她去秧版田拔稻苗。我没有拔过稻苗，感觉很新奇便欣然同意了。

第二天一大早姐姐就把我叫醒，我洗过脸随手搬了个木凳子就跟着姐姐下地了。来到地头上队长分配了任务，我们姐弟俩被分到靠路边的一方秧苗田里。这方田差不多有三分地，队长告诉我们说只要拔完这块地就给你们二十个工分。姐姐听后高兴得了不得，二十个工分那是两个壮劳力干一天的报酬，划算。我们很快脱掉鞋子，挽起裤管开始下水劳动。

我这是第一次参加劳动，一开始感觉很新鲜，拔苗的速度也很快。可干了大约两个小时后速度渐渐慢下来，我的两只手的关节开始胀疼，腰部也发酸。我时不时坐直身子搓搓手，再用拳头使劲捶打腰部以缓解酸痛。就这样干干停停，一直坚持到吃中饭。

中饭是生产队负责，伙夫已经把饭送到地头上来了。我们姐弟俩洗洗手准备上岸打饭。我在一大堆饭包里找出自家的饭包，然后端着碗开始排队打菜。

中饭说是生产队管，其实他们只管菜和汤水，干粮还是自家的。看人们吃的干粮吧，五花八门，有煎饼，有馒头，有窝头，有菜包子，颜色有黑的，也有白的，式样繁多，应有尽有。

今天的菜水还不错，猪肉炖茄子。这是规矩，每到插秧时节生产队里都会杀一两头猪，给社员们改善生活，因为这时候的农活又脏又累，很是消耗体力，必须增加营养。

猪肉炖茄子，听起来不错，其实打到碗里看不见猪肉，全是茄子。我一碗菜只有两片肉，茄子也就半碗，剩下的全是菜水。就是这样的饭菜在当时也算好的，我还是吃得津津有味，最后连菜水都没剩，全都泡着干粮咽到肚里了。

中饭吃完了论说该歇一歇缓口气，可这时队长发话了，他说是包给的活务必全部干完，谁干不完就扣谁的工分，并且还要加倍。这样分明是不让歇着，那就干吧，人们陆续下田开始干活。

我吃了一顿饭腰部不那么酸痛了，打算加快速度干一会儿，争取提前把活干完。谁知刚拔了没有两米，一抬头看到秧苗在摇晃，看劲头不像是鱼，也不像是青蛙。我正在愣神，突然一条一米多长的绿花蛇直冲着我窜出来，我吓得“奥唠”一声连滚带爬跑到路面上，嘴里还不停地喊着“蛇、蛇”。

姐姐听到了我的喊声赶紧跑过来，她拿过一根竹竿把绿花蛇挑起扔到了另一条路沟里，然后来到我身旁安慰说：“一条蛇有什么可怕的？这种蛇不咬人，也没毒，只不过样子不好看，有些瘆人。我已经把它扔远了，没事了，接着干去吧，咱们天黑之前还要把这方秧苗拔完，否则挨罚，必须抓紧时间干。”

我说：“我不下水了，我害怕，再有蛇出来怎么办？”

姐姐笑笑说：“不会有了，我一会用竹竿把秧苗击打一遍，如果有蛇就会跑出来，不用害怕了。”

听了姐姐的话我不情愿地又下到田里接着拔起苗来，不多会身后便堆积起了一堆一堆的稻苗。这时一位大叔走过来把稻苗聚拢一起装到排车上，很快身后的水面一下变得敞亮起来。其实这不是好事，秧苗没了，蚂蟥们没了栖身之处，它们开始在水中到处游荡。那身子一纵一纵速度很快，它们这是在找藏身之处，也是在寻找猎物。

我知道蚂蟥吸血，可由于水面敞亮我能时刻注意它们的动向，不至于被它们叮咬。可再小心也有盲区，这些小精灵狡猾得很，它们不只是在水面活动，在水下照样活动，人就不可能发现。它们嗅觉也十分灵敏，在水中很远就能嗅到人的气味，然后悄悄来到你身旁吸附到腿上或脚面上。

这不，我正干得起劲，突然感到腿肚子上一阵痒麻，我伸手去摸，可了不得了，小腿上竟然盯着两只蚂蟥，我吓得一下站起来大声喊着姐姐过来看。

姐姐听到了我的喊声很快跑过来，问我：“又怎么了？又看到蛇了？”

我说没有，接着拧转身子指着小腿肚子说：“姐，你看，蚂蟥，我不敢揪。”

姐姐说：“被蚂蟥叮上不能使劲揪，一揪就会连肉一块带起，伤害更重。应该想法寻找一块硬物，比如鞋底什么的使劲拍打，直至它变软放开吸盘。“说到这里姐姐拿过来自己的千纳底布鞋使劲拍打我腿上的两只蚂蟥，一下、两下、三下-----一直到蚂蟥掉落地上。再看看被蚂蟥叮咬的地方，隐约有两个血洞正在不停地流血。

姐姐揉了揉我的小腿，说：“好了，没事了，过一会就不流血了。你先歇一歇吧，待会再干。天不早了，太阳快要落山了，我要抓紧干活。你也不要歇太长时间，天黑之前咱们一定要把稻苗拔完。”

我点点头回答：“行，我歇会儿，十几分钟就行。”

看看太阳已经平西，我卷起裤腿再一次下水。这会儿我不再害怕什么，只是一心想着抓紧拔苗，争取天黑前把活干完。

再看姐姐，她的一面稻苗已经拔完正回头接应我，我也加快了速度，很快秧苗所剩无多。太阳已经落山，还好，我们也如愿完成了任务。

（中国作家网发表作品，此处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