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坎多路不平。先撇开生产队一早开的队委会,来看东庄刘二与冯巧珍要结婚的消息传开后,孩子们一丢早饭碗,便都陆续聚集过来。
刘汉中是人逢喜事,一早起来,拿起大扫帚,从院中到屋外,那怕是拐旮旯都清扫了一遍。
女人死得早,一共是爷俩过日子。没有女人掺和的日子,总是邋里邋遢,无滋无味,毫无生气。
如今,二儿子要娶媳妇了,而且是在这个庄里漂靓漏尖的,他也觉得脸上好有光。
他是边拾掇边牙疼,口中哼着的不知是淮海戏还是黄梅调,刘汉儒家的老太婆被他逗乐了。
“汉中,高兴啦!”
经过门口的刘道一打趣道:“你看看大叔子,大妈啊,”他笑嗨嗨地看着刘汉中,又对着汉儒家里人说:“就好像是他要娶媳妇似的。”
“你小子,”刘汉中拾起一根小棍作要揍人状。刘道一佯装躲避,夸张步子,还不忘取笑刘汉中:“不过,大妈啊,汉中叔也能啃些元宝边子噢——”
把汉儒家里惹得大笑:“你这是想找揍吧!”
“对啦,找揍,”刘汉中笑着接话茬:“戏弄长辈,我看是不打不成人呢!”
“快点准备准备吧,”已走到另一家门囗的刘道一扭回头:“我们今晚还等着喝喜酒闹新房呢。”
刘黑子两口这时也过来了,他们要早点过来主事,和老子商议着是不是把一大门子的人找过来帮忙,你看事情仓促,现起祸现起灶,要忙的事多着呢。
刘玉龙一大早也跟了过来,浑身穿的簇展新,口袋里装满了小鞭炮,时不时点响一个,在其它也来凑热闹的孩子面前炫耀着:“二爷要结婚了。”
“你二爷结婚关你什么事,”二楞子李红明取笑道:“瞎欢喜。”
“你他妈晓得什么?”
刘玉龙用手一推二楞子:“我们不一家子啊!”
“对呢,”刘泉生背着小书包,口中讨好道:“人家是一家子。”
“呸,”二楞子就是二楞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上天两家还吵仗,那有一家人吵仗的?”
“你他妈死远远的,”刘泉生也伸手搡了一下李红明,由于用力过大,再加上出乎二楞子意料,他被搡了个倒栽葱:“小鞭不要给他玩,到时喜糖也不给他吃,噢!”
“吃屁,”刘玉龙用手一指:“家去,这里不要你来玩。”
李红明从地上爬起来,嘴气鼓鼓的,没见他反击,但在没贝他走,就僵僵站在哪里,眼巴巴地看其他几人玩小鞭。
这时候,刘晓天也随母亲过来,刘泉生一眼看到,他对着刘玉龙冲刘晓天一噘嘴:“他也来了。”
“来,来吧!”
刘玉龙说:“他和我家是一大门子!”
“哪你为何不许我们和他玩?”
“这个么,”刘玉龙眼珠子一转:“我气他作业不给我抄。”
“老师也不许他给人抄呢,”刘泉生说:“不过,他也不够交情,一大门子作业还不让我们抄。刘玉龙,不许和他再玩。”
刘晓天先是离开母亲,站在孩子堆旁边,这里也没人理他。他仿佛也觉无趣,刚要离开,刘玉龙忽然走到他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鞭,讨好地说:“喏,给你玩。”
刘晓天笑着接过来,和他们玩到一起。一时间刘汉中家门是哔里吧啦,鞭炮声加上孩子们的欢笑声把刘汉中一个本来死气沉沉的院门前弄了个热火朝天。
“大叔子,恭喜恭喜,”邻里乡亲的都来祝贺:“大爷啊,这下你要享福了!”
刘汉中是一、一颌首道谢不提。且说刘道一挨门逐户通知,今朝生产队要开社员会。之后,他来到社场边上的大掛钟旁,用铁锤使劲地敲了几下,然后把铁皮卷成的喊话筒套在嘴上:“各家各户注意了,生产队今早开社员大会,没有特殊原团,不许缺习啦——,喂,各个社员同志们请注意,生产队开社员会啦——,今早会议特别重要,务请出席。
每次社员会,都在社场牛屋前开的,这次也不例外。
柳条庄的社屋,都面东背西,牛屋五间,放在最南边,粮仓工具间正好与牛屋相称,在牛屋仓库的中间有前后敞开的通风篷子。柳条庄人很会摆饬。冬天里,用玉米秸、高粱秸和泥巴做成篱笆墙挡风,里边堆满风干的牛草。夏天里拆开,供爱唠嗑的社员与耕牛晾风。
牛屋门前,有长条大青石围挡成的牛栏,二坏子亦或刘汉儒把铡刀切成的寸草放到里边供耕牛享用。
一般的,社员会就在牛栏外召开,现在还是热季,这会场自然还是社场上。
社场在这一排屋前,南边缘是一溜长猪圈,大约有二十几个。除了年关有几圈空,其它时间很少空栏。
猪品种是青一色黑毛大耳江淮猪,养肥一头的时间大约在十几个月。生产队的猪因为是集体的,便会有粮食喂,不象农户最多也就是涮锅水拌野莱,所以肥猪成色比不了生产队的。
猪圈后是三五座麦草堆。也会有玉米棒秆和棉花杆,但都时间不长,依据人口多寡而被农户作为烧锅草分掉了。
正东面,场外是集体菜园。往往根据季节种些应时蔬菜,供应给各家各户。
北边是大沟,有两三米宽,连通吴兴河与同花河。河边上有树,青一色的柳树。估计都有年头了。连通社场与庄子的石闸两旁,各有几棵,没有一棵是成年人合抱过来的。一到黑蝉横行的季节,这里简直就成了小孩子的天堂。
社员会在早晨六点准时召开。按照惯例,今天应该不是例会时间,可是老狐狸李前进坚持要打破惯例,原因是近来生产队玉米棒时不时发生被偷事件。此风大有愈演愈烈之势,使集体蒙受损失。如不抓一、二典型,杀鸡儆猴,以儆效尤。集体财产将汲汲可危。
根据老狐狸要求,刘道一一大早就找过二坏子。二坏子坚持说:“玉米棒偶尔失窃一两个,这是有的,但是我一个没抓着。大侄子队长你是知道的,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必要捅破。因为人心都是肉长的,有情可原。并非像有人那样危言耸听,一谈集体与个人,便是蝼蚁之穴溃大堤,瞎比附!”
刘道一虽然是粗人一个,但是这些道理他是懂的。对老狐狸的虚张声势,小题大做,他也有抵触情绪。无奈人家是大队干部,又是定队定在柳条庄,他的建议,怎么好不听甚至于违抗。他对自己说:小队长我还没伎够呢!
刘道一坚持问。
二坏子坚持不说。
刘道一有些生气。
二坏子可没有什么可怕的,他无牵无挂。惹起他脾气,他也会做小人的。所以刘道一光急没办法。二坏子又猜得是老狐狸的鬼,于是心生一计,想治治老狐狸:“我是有话当众,绝不背地瞎说。队长大侄子如果真想知道,我就到社员会上讲,行不行?”
刘道一对二坏子,是使不上劲的,只好同意。
社场上,刘道一与刘汉生这对哼哈二将,照例又是一通警示训话。天一句、脚一句。最后是叫来二坏子。
二坏子一上来,这场上就有许多人不安心了。他她们都明白,这个二坏子人不大,心眼多、心计足。鬼精得很,那一个平时没有一点小私心。又哪一个敢包自己的行为与二坏子是隔绝的呢。所以大家都提心吊胆。
“刘汉生,”刘道一叫道。
“到,大侄子队长。”
二坏子吊儿郎当的滑稽横样,引得场上大笑。
“规矩点,”刘道生严肃道:“我们在开正经话呢!”
“会计大侄子,老长班我生就骨长就皮了,改不掉了。”
“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老狐狸与刘道生对了对点子:“真奔主题。”
刘道生心领神会:“你昨天晚上看青,谁偷玉米棒子被你撞见。”
“被我撞见,你看见的?”
台下的朱贵真这是也是十五吊桷打水——七上八下。她虽然有他昨晚说过的话托底,但是还不放心,生怕他玩过头,忘乎所以时说漏嘴。哪就完完了。她有意识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注意到自己的不安与担心。可是他一玩二洒,根本没有正眼瞧她。和她同样心理的人,会场上又何至于仅此而己。
二坏子说着话,看看老狐狸,老狐狸不时冲他挤眼,可是没用。俗话说睡着的人一叫就醒,而装睡的人你永远也叫不醒它。
“这头地边,玉米棒秸倒了一大片,是怎么回事?”刘道一问。
“狗打架的,有什么稀奇。”
朱贵真一听,脸上闪过不着意的红意。好你个二坏子,骂我是狗。看我以后逯着机会了,怎么去收拾你。朱贵真乱想不提。
主席台上,老狐狸气的够呛,但又不好发作,只好隐忍。
“不说你有东西要上交的么?”刘道生旁敲侧引。
“什么东西?”
二坏子故作惊讶地问:“谁告诉你的,你又听淮说的?”
刘道生被问的看向老狐狸,老狐狸则眼望天空,他后悔了。自已小看了二坏子。平时看不出,总以为他是一个小混混,不正经,没想到这一次吃瘪子了。这会再开下去也没意义了。他站起身,走了。
而二坏子则趁机表现道:“大家以后注意了。要维护集体财物!呵呵呵呵!”
这个早会不了而终。好在刘道一、刘道生要去刘二家蹭喜酒喝,也并未在意这场不了了之的社员会哎!
真正是:一场闹剧一场戏满心希望成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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