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老婆，单位领导催我去打新冠疫苗了！”
“哎呀，你再拖一拖，这个月再没中你就去打了吧。”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
“啊，这样吗？我忘记了，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上个月你也是这么说的！”
“啊，是吗，不是吧……”
自从国家开始全面推行新冠疫苗接种，这样的对话已经在我和我老公之间上演几次了，对此我也很无奈，但我真的不想放弃啊。
我叫王晓丽，我老公叫江涛，我们俩都是事业单位的。我是小学老师，他是公务员，今年接受单位的安排在村里开展扶贫工作，所以只能一个星期回来一次。
这也给我们的备孕增加了很大的难度，本来一个月就只有一次排卵机会，好不容易等到那一天我老公却不一定在家，每次打电话让他抽空开车回来一趟，他也很为难地说工作太忙实在是走不开，因为这我和他吵了几回，但心里理解他也是没办法。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响应国家的号召，先打了疫苗，明年再备孕。新型冠状病毒已经蔓延一年多了，虽然国内还是相对安全的，但外国却越发严重，早点打疫苗也是不给国家添乱。但我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再拖一年就要变成高龄产妇了，而且去医院检查时医生也说我现在已经出现卵巢早衰现象，如果再不怀以后估计很难怀上了。在这种情况下，我心心念念的就是赶快怀上宝宝。
可是越想怀就越怀不上。我今年带六年级，学生压力大我的压力也不小，每天早上不到七点就出门了，下午要五六点才到家。在学校里心情也不好，有时候看着那些孩子在课堂上捣蛋真的想不明白，他们每天待在学校里为什么不愿意好好读书呢？而且家长也不怎么乐意管。上个学期开展了课后服务，老师们叫苦连天，家长们却是拍手叫好，巴不得孩子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学校里才好。
除此之外作为老师，学校也在天天催我们去打疫苗，一开始说三个月内有备孕计划可以不打，但必须去医院开具证明。我特意趁着空堂课跑去医院开证明，医生说这个证明打不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备孕计划啊？后来好话说尽，医生才勉强开了一张证明。
本来以为交到学校就没事了，结果领导后来又说医生讲打疫苗没影响，让我们这些备孕的老师赶紧去打了。但这种事情谁敢去冒险？万一以后怀孕了有什么事可是会影响孩子一辈子的！所以大家都拖着不愿意去。尽管打定了主意不打，但一看到领导在群里发通知让打了疫苗的老师填写接种时间、没打疫苗的老师赶紧去打，还是会觉得莫名烦躁。
每个月都满怀期待，每个月都以失望结束，我只觉得身心俱惫。
02
其实我已经有一个孩子了，今年都六岁了，被备孕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我好几次想干脆不生二胎了吧，一个孩子也挺好的。
但这个念头很难实现的最大阻碍在于，我的头胎是个女孩。
不要再和我说什么都2021年了，怎么还会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家里有皇位继承吗？我并不是重男轻女，家里也没有皇位可以继承，但如果可以，谁不想儿女双全凑齐一个“好”字？
我刚生完妞妞时，一直担心婆家会重男轻女，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婆婆显得很高兴。她说她生了两个儿子，我大嫂也生了两个儿子，她一直渴望家里有个女孩儿，可以给孩子穿漂亮的裙子、扎美美的头发。
事实上婆婆也不是嘴上说说，她一直对妞妞很好，走到哪到带着妞妞。我和老公要上班，她就一直住在我们家帮忙带孩子，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妞妞也和她很亲，每次都说自己最喜欢的人是奶奶。
看多了听多了婆婆因为儿媳妇生了女儿而不待见儿媳妇的故事，再看看婆婆这么多年对妞妞的好，我一度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儿媳妇。
然而这个想法在妞妞五岁生日时被打破了，那天给妞妞过完生日，婆婆突然旁敲侧击地来了句：“妞妞都已经五岁了啊，想不想要个弟弟啊？”
妞妞已经开始懂事了，一边玩玩具一边说：“我不要弟弟，我要妈妈！”
婆婆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强忍着说：“有了弟弟，妈妈还是会爱你的啊！”
“不要不要，我不要弟弟！”妞妞对此很抵触。
婆婆突然就发脾气了，大声说：“好了，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别玩玩具了，赶紧去睡！你妈一回来你就不听话了。”
妞妞被吓得哇哇大哭，我赶紧把孩子抱进房间哄她睡觉。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端。从那天起，婆婆就明里暗里催我生二胎。
说句实话，我其实也有考虑过生二胎的问题，但想着带的班级马上就要读六年级了，临时换老师怕对他们影响不好，就想着干脆等带完这一届再生二胎了。
得到了明确的生二胎的时间，婆婆也就不再天天催了，但偶尔还是会和妞妞说什么妈妈给你生弟弟。
我听了这话是很不舒服的，开玩笑说妈你别跟妞妞说这个，她已经开始懂事了。再者说也不一定是弟弟啊。
结果婆婆一本正经地说，现在怀孕了是可以去香港抽血化验检查孩子的性别的。
那一刻我的心都凉了，但还是回了一句：“鉴定胎儿性别是违法的！”
婆婆没说话了，好半天了才嘟嘟囔囔说了一句：“说是违法的，但大家还不是都这样做。”
我没再说话，但心里却是波涛汹涌，意思是如果查出来是个女儿就让我去打胎吗？原本以为婆婆真的喜欢女孩子，结果只是因为头胎没关系，二胎还是必须生个男孩子的。
后来和老公聊天说到这事，本以为他会安慰我男孩女孩都一样，结果他居然沉默了。也就是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婆家还是希望我生个男孩子的。
我是不可能去打胎的，孩子既然到了我肚子里那就是缘分。但我明白如果二胎又是女孩子，以后的日子估计也难过。于是开始备孕后，我先去看了中医调养身体。我一个人去的，因为老公不相信中医，看着我每个月喝大碗大碗的中药，他还在旁边说风凉话。
备孕了大半年还没有怀上，有一天我在客厅带妞妞玩，婆婆皱着眉头说：“你这怀孕也是难啊，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啊。”
我很想反驳她说您也不看看您儿子一个月回来几次，这样聚少离多当然难怀啊。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有些话要么不说，一旦说出来就容易撕破脸。
结果婆婆又来了一句：“我看你每次来月经，卫生巾上的血都是黑色的，这明显就是身体有问题啊。”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她被我看得有点心虚，解释道：“我也不是特意去看的，我要倒垃圾啊，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可是我已经不想再和她说话了，也就没有和她解释，经血离开人体一定时间都是会变黑的，免得她还说我强词夺理。
03
其实这半年来我怀上过一次。
那段时间心情莫名烦躁，胸部也总有胀痛感，老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要面对我的“狂风骤雨”，忍不住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顺口答了一句：“就我目前这状况，要么是快来大姨妈了，要么就是怀上了。”老公听后不以为然，觉得我在为自己的暴脾气找借口。
我一开始也没放心上，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心里一动，不会是真的怀上了吧？
偷偷地跑去买验孕棒，明明已经按捺不住想要验孕的手了，却想到过几天就是老公的生日了，如果在那天测出了怀孕，也算是给他一个惊喜吧？
于是又忍了几天，老公生日那天在乡里上班没回家，凌晨五点我从睡梦中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妞妞躺在旁边睡得很熟，我蹑手蹑脚地跑到洗手间，小心翼翼地撕开了验孕棒的包装纸。
已经很多年没有用过这玩意了，用之前还特意看了说明书，生怕自己搞错。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拿着验孕棒的那只手在发抖。
一分钟后，看着验孕棒上的一根杠，我有点失望。亏得自己之前在网上查怀孕初的症状，一条一条地对照觉得自己都中了呢，难怪大家说不要套症状不要套症状，套得多了连个男人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怀上了。
本来想直接把验孕棒丢垃圾桶里的，犹豫了一下放在了地上，然后我收拾好起身，再去拿验孕棒时，突然发现那里多了一条浅浅的印子。
我没有看错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意念灰？我看得眼睛都快瞎了，最后确定，真的有一条浅印。
我当即拿出手机拍了照片，照片不是很清楚，但仔细看还是能够看到的。
我特意等到五点二十，在微信上给老公转了个红包，祝他生日快乐，然后又给他发了那张验孕棒的照片。
老公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就看到这条信息，早上八点他领了红包，然后问我照片是什么意思。
拜托，这么明显的事他居然不懂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的没看懂还是装的。我也没纠结那么多，直接回复他，我有啦！
然后他就没有回信息给我了，说实话我对于他的这个反应很不满意，但我也要去上班了，就没理他了。
晚上我给他打电话，说起我怀孕了，他还一个劲地问我是不是骗他的。真的不想和他讲话，但第二天我又默默地去买了几根验孕棒，担心遇上炸胡。
在药店我还特意问了医生要多久才可以去抽血化验，医生问我打不打算要，我说要的，她就说那晚点去化验没事，如果不要的话才要早点去检查，越早流产对女人的身体影响越小。
走出药店我感觉今天的天都格外的蓝，想着肚子里又有一个宝宝了，心里就止不住的甜蜜。
04
医生说晚点去化验没事，但我到底还是隔了几天就去医院了。原因无他，学校要求所有不能打疫苗的老师到指定的红十字医院开具相关证明。好在这时候已经放暑假了，至少不用担心影响学生上课。
我去了一趟红十字医院，想找医生开证明，结果被那里的医生一通讽刺，说他们那只负责打疫苗，不负责开不打疫苗的证明，再说他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我当时被说得满脸通红，本来想拿出手机里领导发的通知给医生看，但医生不理我，说他们忙着打疫苗呢，又说与其找他们开证明，倒不如直接去市人民医院做个检查，如果真的怀孕了把检查结果交上去，自然就不用打疫苗了。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又去市人民医院抽血化验。排队两小时，抽血五分钟，心情更加糟糕了。
第二天拿到结果，医生随意瞥了一眼，然后说你这怀孕了啊。
那一刻，我心里一阵狂喜，盼了这么久，总算是盼到了。不过我还记得证明的事，于是和医生说明情况，麻烦她帮忙开一个不能打疫苗的证明。
医生闻言又将检查结果拿过去，仔细看了几眼，一边从抽屉里拿出疾病诊断证明书，一边说了句：“你这情况不是很好啊，孕酮值太低了，很有可能会出现生化妊娠，下个星期再来复查吧。”
仿佛一盆凉水泼在我的头上，明明已经是夏天了，我却遍体生凉。医生还急着给后面的病人看病，就让我先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我才想到，医生是因为我要开证明才告诉我要复查的，那如果没这事，我岂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到学校去交证明，领导笑呵呵地恭喜我，我却只能苦笑。
原本打算一放暑假就带着孩子去乡里陪老公的，因为要复查，自然没办法去了。老公一直盼着我去给他煮饭炒菜，听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开心，那周回来时他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和他聊天也不搭理我。
我心里其实很难受，遇到这种情况，他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要我去迁就他，到底该说他太不体贴了还是压根就不在乎我？
老公老公不省心，孩子孩子也调皮，喊妞妞洗澡都要喊半个钟头，最后好不容易把她逮进洗手间，她洗完澡不肯自己出来，非要我抱。我喊老公来帮忙，他躺在床上玩手机就是不动，还说什么不能惯着孩子，气得我只觉得肚子疼。
那天晚上我忍着没和老公说话，结果这人根本就不知道我生气了，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气到了自己。
第二天早上看到内裤上的那一抹刺眼的红，我心里一惊，随后就明白了，这个孩子到底还是没保住。
再次去了医院，医生说应该就是生化了，不过不用紧张，这其实是受精卵着床失败，对身体没有什么很大的影响，不过最好还是过几个月再准备怀。
可是我在网上看到很多网友都说生化后特别容易怀上，所以心里其实打定主意想再试试。
05
回到家里，婆婆第一个来问什么情况，知道宝宝没了之后，她忍不住问医生有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而且觉得太累了，于是随意说了两句就回房间休息了。
没多久就听到婆婆在和老公说肯定是因为我平时太晚睡了，又爱吃外面的垃圾食品，这样肯定对孩子有影响啊。老公那个猪队友不帮我解释也就算了，居然还附和他妈，我真的快被他气死了，熬夜我也没办法，毕竟接的是毕业班，事情比较多，垃圾食品自从我打算怀孕就再也没有吃过了好吗！
很想冲出去自证清白，但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肚子一阵一阵地抽痛。
妞妞跑到床上来缠着我给她讲故事，我让她去找她爸爸，她不肯去，说爸爸会骂她的。
也是，妞妞三岁之前老公还时不时逗她一下，自从她慢慢长大有自己的思想了老公就很少带她了，觉得小孩子太烦了。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力气带孩子，就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江涛，你带一下妞妞，我肚子痛！”
“怎么了啊？”老公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我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样子，居然又来了一句，“你也太夸张了吧，有这么疼吗？”
那一刻，我真的被他伤到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被我吓到了，赶紧拉着妞妞说：“走走，爸爸带你去看动画片。”
又是这样！每次让他带一下妞妞，他就带着孩子看动画片，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啊！他分明就还没有长大，根本没有意识到作为父亲应该承担怎样的责任！
我回忆起这几年来一下班回来孩子就归我一个人带，哪怕我身体不舒服也得自己撑着，每次节假日别人家都是一家人出去玩，到了我这却是我一个人带着妞妞，搞得跟单亲家庭没什么两样。在这种情况下，我真的还要生二胎吗？如果不能给孩子足够的陪伴与关心，把孩子生下来也是害了他（她）吧？
我再一次犹豫了，这个二胎，还生吗？但已经备孕这么久了，就这么放弃确实有些不甘心。最后我决定，再等一个月吧，如果还是怀不上，那就先不怀了，把新冠疫苗打了再说。
那晚，妞妞和老公都睡在我身边，听着老公那如雷的鼾声，我怎么都睡不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有心事。除了备孕的事困扰着我，还有一件事也一直盘旋在我脑海里，有那么一刻，我在想能否和这个男人一直走下去，我居然生出了离婚的念头。
很明显我们的婚姻已经出现了问题，但婚姻是两个人的，我不能把所有责任全部推到江涛一个人身上，我自己也要反思。如果还想继续过下去，两个人都要进行改变。
但我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么多了，顺其自然吧，先看下个月能不能怀上，然后再做打算。我盯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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