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故事二三两就爱看连载
柴念念的红线(连载)【二】

柴念念的红线(连载)【二】

作者: 布_争 | 来源:发表于2020-05-30 09:50 被阅读0次

      西越都城越京,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大雪簌簌地自上而下,很快盖住了街巷的青石板。

      杨记布庄早早歇了业,后日就是除夕了,杨氏夫妇带着儿子赶着回去备年货。刚走到家门口,忽见门前有个布包,走近一看,竟是个裹着襁褓的婴儿,正在冰天雪地里酣睡。

      “老杨!不得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丢在了这儿!”杨夫人一阵心疼,赶忙抱起,想用怀里的温度暖暖这可怜的小人儿。

      “这年头,大人都尚且吃不饱,别说养一个孩子。”杨福叹道,“你瞧,这还是个女娃娃,许是谁家看我们日子还算过得去,想让咱们救救这孩子的。”

      “快快,快进门,文泽,去把火炉点上。”

      杨文泽是杨氏夫妇独子,自小聪慧,看过的词句过目不忘,年仅六岁便已然能与学堂的先生辩论了。杨氏夫妇对这独子也是极为看重,该买的书,该找的先生一个不落,孩子也很争气,方圆十里,谁都知道杨家出了个小天才。

      杨文泽熟练地点燃了柴火,又去点了蜡烛,屋子里暖了起来,接着,他又急匆匆跑去看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妹妹。

      小妹妹全然不知自己已被生身父母抛弃,还被丢在雪地里差点冻死,此刻正被杨夫人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她冻着。

      那小脸渐渐有了血色,睫毛长长的盖在下眼睑上,手指一动一动,不知在做什么美妙的梦。

      “文泽,这小妹妹可怜,爹娘的布庄生意也还可以,咱们养了她吧?”杨夫人看着杨文泽。

      “是啊,文泽,多个小妹妹,你也多个伴儿,等她长大了,你便教她读书认字,做她的先生。”杨福也说道。

      “爹娘不用顾虑我,这小妹妹若不是爹娘收留怕是不知还要再雪地里待上多久。先生说,救人于水火也是为自己积福,爹娘这是做好事呢。”

      “咱们文泽真好!”杨夫人笑道。

      “既然如此,文泽,你读的书多,不如你给妹妹起个名字吧。”杨福道。

      杨文泽想了想:“妹妹是雪地里发现的,后日就是除夕,过新年了。瑞雪兆丰年,就叫杨瑞雪吧,祈愿来年大家的日子能变好。”

      “好!好名字好名字!”

      杨氏夫妇都乐呵呵地,外头是冰天雪地,屋子里却被暖炉烧的暖烘烘的,杨瑞雪动了动小脚,又把手指塞进了嘴里吮吸,轻轻地笑了。

      四年后。

      西越皇庭出了件大事:

      听闻那老皇帝又新册了妃,这新妃有些不简单。据在宫中做事的人传言,这新妃是只妖怪,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会吸人精气,宫中已有不少宫女太监莫名其妙丢了姓名,宫人还说,他们的死状相当可怕,面容凹陷,肤色变黑,表情都看起来痛苦万分,简直就像“人干”一般。更重要的是,自从皇帝册了新妃,竟也日渐消瘦了下来,不问政事,只知道浸淫歌舞。

      传闻越传越离谱,闹得越京城人心惶惶。加上流年不利,连年的灾祸,农民收成本就不好,皇庭又接连抬了几次赋税,导致百姓苦不堪言,城郊几处小村落甚至闹起了饥荒。

      街头巷尾,总有不怕死的好事之人悄悄议论,这样下去,该要变天了……

      杨记布庄倒是生意一直不赖,尤其自杨瑞雪进杨家那一年之后。皇庭近年来对布匹要求更高了,宫中的贵人们非锦罗绸缎不穿。偏偏越京城绸缎做得最出色的就是杨记,于是杨氏夫妇一跃成了皇商,生意越做越大。瑞雪这名字是真的给杨家带来好运了,杨氏夫妇也早已把这捡来的小女儿当作亲生的来宠,要什么就给什么,什么好就给小姑娘吃什么。

      即使远处有的村落闹着饥荒,四岁的杨瑞雪还是胖嘟嘟,杨夫人总要照着一般女童再大一号的尺寸给杨瑞雪做衣服。

      杨文泽也发挥稳定,一直都把学堂里那些同龄人甩在身后,让先生连连称赞。

      杨福有时忍不住感叹,定是上辈子积了福,这辈子才能过这么好的日子。

      白日里杨氏夫妇要去做生意,家中便留着两个孩子,由杨文泽照看瑞雪,瑞雪有时也能跟着杨文泽去学堂听书。所以那位道人模样的先生来时,杨文泽在家中读书,杨瑞雪正在家门口用树枝在沙地上写字。

      “小丫头,你知道这儿有户姓季的人家在哪儿吗?”道人问。

      杨瑞雪抬头,小丫头虽胖,模样却生得极好,一双大眼里藏不住的灵气让道人心生欢喜。

      “在那儿呢。”杨瑞雪用手指了指隔壁的一户人家。

      “哦,多谢了,小丫头”道人忍不住摸了摸杨瑞雪的头。

      杨瑞雪见道人走了,赶忙站起,进屋去找哥哥。

      “哥哥哥哥,方才有一位老人来问我修凡哥哥家在哪儿,我告诉他了!”

      “什么样的老人啊?”杨文泽问。

      “恩...有胡须,带着一顶帽子,穿着长袍。”

      “走,我们去看看季修凡他爹娘在不在。”杨文泽拉起瑞雪出了门。

      出门便看到季修凡蹲在自家门前,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季修凡比杨瑞雪大两岁,却也是早熟的很,稚嫩的脸上有着不符合年纪的平淡和坚毅。他从不去学堂,但杨瑞雪总能见到他捧着书在看,附近孩童玩闹的时候也不见他参与进来,倒是杨文泽时常与他搭话,借他书看,教他诗词。季家夫妻与杨氏夫妇也时常来往,季家十分客气,中午杨氏夫妇没给两个孩子留饭的时候,杨文泽都带妹妹去季家吃饭。

      除此之外,季家几乎没有人去过,至少在杨文泽的记忆里。

      “修凡,你在门口做什么,那人是谁?”杨文泽问。

      季修凡闻言抬头,望了望杨家兄妹,没有作答,反而瞥见杨瑞雪裙子里圆鼓鼓的小肚子,嗤笑一声:

      “喂小胖子,你的肚子快遮不住了!”

      杨瑞雪小脸红了红,但又不知该回什么,有些窘。见她这样的反应,季修凡笑得更狂了。

      “修凡,我问你为何在外面。”杨文泽皱了皱眉,他不喜别人笑他小妹胖。

      “不知道,我爹叫我出来待在。”

      “那人你认识么?”

      “不认识,没见过。”季修凡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毫不在意。

      杨文泽知道他的性子,那不是一般的冷淡。在其他同龄孩子受了委屈还要在父母怀中撒娇,要父母抱的年纪,季修凡早就可以冷静地处理好自己的事。杨文泽亲眼见到过季修凡面不改色地杀死一只青蛙,当时他九岁,季修凡不过才五岁,那只青蛙只是在季修凡坐在河岸边读书时不合时宜地呱呱叫了几声,就被季修凡徒手料理了,沾了一手的血污,又在杨文泽惊讶的目光中把手伸进溪水里洗了洗,甩了甩干,重新坐下,拿起书读。行云流水,全然不像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

      而此时这个有些可怕的孩子正盯着自己年幼无知的妹妹,眼含着淡淡的嘲讽。杨文泽将小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对季修凡道:

      “你爹娘在家就好,若实在无处可去,可以来我家坐坐。”

      “多谢。”季修凡还是冷冷的。

      杨文泽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拉着杨瑞雪回了家。

      杨瑞雪心里很奇怪,自己应该很怕这个小哥哥才对,为什么总是不自觉地下意识想要靠近他呢,他总是对自己冷嘲热讽,自己又何苦总想着他呢。

      杨瑞雪摇了摇脑袋,不想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吃块儿绿豆糕~

      夜晚,杨氏夫妇回来了,脸上都挂着喜色。

      “文泽,雪儿,你们猜,爹娘今日做了比多大的生意?”杨夫人声音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悦。

      “看爹娘这么高兴,一定是拿到大订单了。”杨文泽笑道。

      “是啊是啊,今日宫中的采办来定了好多绸缎和布匹,都要上好的,叫我们明日送进宫去。皇家的订单不可疏忽,还是这么大的一单,我和你爹爹决定亲自去送。”杨夫人道。

      “进宫?”杨文泽问道。

      “对啊,今日那采办给了我们一块令牌,说既已是皇庭钦定的布庄,接连几次也都没出错,今后就不来实地采买了,就书信往来订货,再由我们的人送进宫去。”杨福说起自己皇商的身份也是非常骄傲。

      “爹,娘,我在学堂听先生说过,如今宫中并不太平,常有宫女太监不明缘由地暴毙,虽不知真假,但爹娘还是要小心。”杨文泽皱眉道。

      杨氏夫妇心下一阵欣慰,这大儿子年仅十岁就如此懂事,还这么关心父母。

      “放心吧文泽,爹娘会小心的,你在家照顾好妹妹,爹娘明,日回来给你们买牛肉吃。”杨夫人说着抱起杨瑞雪,“雪儿这衣服果然又小了,娘今日给你又做了件,还差几针就缝好了,我们雪儿明晚就有新衣服穿啦!”

      “什么颜色的?”杨瑞雪问道。

      “紫色的,雪儿喜欢吗?”

      “喜欢!”

      第二天,杨氏夫妇早早地出门了。今日学堂也没有课,杨文泽带妹妹去溪边玩儿。

      到的时候,却见昨日的道人正和季修凡在说话:

      “你若不随我回清云,随着你长大,光凭你爹娘是压不住你的,你留在他们身边反而害了他们。”

      季修凡还是面无表情,拒人千里,似乎没有在听道人说话,一心用石子在水面上打着水漂。

      “修凡!此事非同小可,我知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大约想不明白,但等你想明白就晚了。我与你爹娘断不会害了你,你就听我的,也去劝劝你爹娘,跟我去清云吧。”

      杨文泽听见这道人要带修凡走,又听季家父母并不情愿,便拉着瑞雪想上前劝阻:

      “先生,若修凡不愿,还请先生不要强人所难。”

      道人见有人插手,也是头大:

      “你又是何人,此事与你又有何干系!”

      “我是住在修凡家隔壁的,自小与他一同长大,修凡的事,多少与我有些关系。”

      道人将文泽打量了一番,眼中竟透出些欣赏

      一直没开口的季修凡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声,杨文泽摸不准这笑声的含义,不敢再开口,那道人倒像是死心了一般,说道:

      “罢了罢了!人各有命,我管不了,管不了!”说罢便走了。

      “这是…这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带你走?”杨文泽不解地问。

      “那道人说的没错,与你并无干系,别我操心了。”季修凡睨了一眼杨文泽,又把目光看向了杨瑞雪,“嘿,小胖子,平常也都像这样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你再胖下去,就不是走,是滚了。”

      “季修凡!我妹妹也与你无干系!”杨文泽沉声开口。

      季修凡勾了勾唇似,是在嘲笑:“好,与我无关。”

      说完也离开了。

      杨文泽有时是真的看不懂这个比他小了四岁的弟弟,爹娘说,季家弟弟身子弱,不能去学堂,也没有玩伴,性子古怪,叫他平常多照看,他也都照做了。季家父母对他和雪儿也是疼爱有加,邻里特别融洽。可这季修凡的性子是真的古怪,他就像一颗不和谐的音符,非要把这完美的乐谱打乱,他才开心一样。

      小小的雪儿也一直被他针对,每次见到她,都要说几句恶毒的话,杨文泽想,一定要寻个机会找季家父母说说,雪儿毕竟是小姑娘,越长大越有爱美之心,自己的妹妹可不能让坏小子这么说。

      到了午时突然变天了,乌云密布,杨云泽赶忙带着妹妹回了家,可这雨却是将下未下的样子。瑞雪在屋里玩,杨文泽却在担忧父母进宫是否顺利。人人都说最近宫里不太平,宫人都想往外跑,杨氏夫妇却在这档口进去,杨文泽的心和这闭塞的天气一样透不过气。

      已是戌时,杨氏夫妇还未归家。杨文泽到底也只是个十岁的少年,心下不免慌张,平常父母一向在天黑前就回来了,即便是有事要忙,杨夫人也会先行回家安顿好两个孩子再走。

      怕就怕…宫里……

      杨文泽不愿再等,拉上妹妹,锁好门,去了杨记布庄。

      布庄的门虚掩着未锁,像是里头做工的小厮给掌柜留的门。杨文泽推门进去,见柜桌上放着一件叠好的紫色衣裙,正是昨晚杨夫人说的给雪儿的新衣服。

      杨文泽拿起来看,却见衣裙上还有朵绢花还未缝好,想来父母是一早就进了宫,到现在都没回来……

      杨文泽皱了皱眉,拉着妹妹的手有些微微冒汗。

      十岁的少年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重新带着瑞雪回家。

      刚出布庄还没走多远,忽听身后有人惊恐的叫喊,那声响越来越大,街边的人家都听到了,纷纷点起灯出来看是什么事。

      只见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个没了右手的人,正从黑暗里一瘸一拐地走来,身后是长长的血痕,在月夜的映照下闪着诡异的光。

      那人似是没了力气,那两条腿也好像不是他的,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歪歪扭扭地走着;双眼空洞无神,但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喊些什么。

      大胆的人凑上前去,想问问出了什么事,那人突然伸出仅剩的一只手,抓住了来人,像用尽了全部力气一般,大喊:

      “皇庭吃人啦!皇庭吃人啦!”

      喊完便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嘴里还是不停地在呢喃:

      “皇庭吃人了,妖后吃人了………”

      街上的百姓都被这可怖的场面唬住了,有了一瞬间的寂静,突然不知是谁在黑暗里大喊了一声:

      “他是宫中的管事!我见过他!”

      此话一出,街上瞬间乱了起来,有人躲进了家中,紧紧闩上了门,有的人收拾起了行装,准备连夜出城。没有人看到,黑暗中,一个十岁的少年脸色惨白,正用手捂着妹妹的眼睛,在一片混乱中,拉着妹妹,跑进了茫茫的夜色里……

      季子昀打开屋门的时候,杨家两兄妹齐齐站在门口。他从未见过如此失魂的杨文泽,这孩子脸上已没了血色,握着妹妹的手攥的紧紧的,指关节都发着白。杨瑞雪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却也担忧地看着哥哥。

      “季叔叔,能不能麻烦您照看下我的妹妹,我爹娘今早进了宫,到现在都没回来。”杨文泽自己都感觉到声音里带着哭腔。

      “进了宫?”季母闻言也走了过来。

      季修凡的母亲也是不平常,在杨文泽记忆里,她的容颜似乎从没变过。

      但现在没功夫想这些,他见到季母脸上也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你爹娘进宫多久了?”季母问。

      “今日一早就离了家,刚刚我与妹妹去布庄看了,像是没在布庄待多久就走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杨文泽顿了顿,“方才……我与妹妹回来的路上……有一个,都是血,喊着,皇庭吃人了………”杨文泽颤抖着,说完了这些话。

      闻言,季家父母全都变了脸色,季子昀急急去穿衣,还拿上了佩剑;季母将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迎进家门,又叫来季修凡,一脸严肃地嘱咐道:

      “凡儿,爹娘走之后一定把门锁好,任谁来都不准开。桌上有一封信,记住,若爹娘明日辰时还未回来,就带着哥哥和妹妹,揣上信去庆明山上的清云观找子阳道长,一定记住了,不能出差错!”

      “好。”季修凡仍然面无表情。

      季母深深地看着儿子,像是要把儿子看进心里,手抚上他的头,眼中都是眷恋。

      季父将每一扇窗户钉死,在每一面墙上都贴上了符咒。

      全部安顿好后,季家父母便出了门,出门前像是想到什么:

      “凡儿,照顾好自己。”

      这一去,到了第二日天大亮都没有再回来,而杨氏夫妇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柴念念的红线(连载)【二】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jrlczh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