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了元旦,各派出所和街道办就宣传开了,大喇叭沿街叫喊:自2月1日起,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违规者罚款。中国人红白事、节庆日燃放烟花爆竹的历史久远,始于隋唐,盛于宋代。北宋时烟花制作已经很精致,甚至有了显现戏曲人物形象的“药发傀儡”。王安石也曾在自己的诗中记录过它的洋洋喜气:“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爆竹声中迎来新春,暖暖的春风拂面而来。烟花爆竹寓意着新年,也寓意着人们驱虫辟邪的愿望。在热热闹闹中结束前一年的苦难,迎接新气象。而今,政府由于种种考量,决定废除这项习俗。也许在治理环境上真的比升级系统,更新设备投入得少,但城里人在过年期间仅存的乐趣也就跟着随风消散。我们终将要给下一代留下点记忆,可是爆竹的禁燃几乎断绝了这种可能,一代又一代人终将变成陷在年轮里的蚂蚁,浑浑噩噩,只知时间,不知节气。
有年味的春节还停留在小时候的镜头里。那时不仅春节有年味,每个节日都有节味。
春节包荠菜汤圆,腌制咸货,大年三十晚上八个冷菜,四个炒菜和六个大菜,大人们会痛饮三杯,小孩子则早早吃完在小区里疯跑。那时候深冬的风不觉得冷,12点的夜晚不寂寞。
那时候元宵节还吃元宵,吃完了元宵家家户户的大人一手牵着小孩,一手掌灯,纸糊的灯总是一点就着,灯一着孩子就哭了。
那时候的中秋节,大人小孩还都浪漫得很,吃月饼赏月,五仁月饼一度很畅销,是老父亲的最爱。
那时候的端午节还包粽子、挂艾草菖蒲,粽子有咸的有甜的,而我偏爱酱油鲜肉馅。
而今所有节日的习俗都变成了去饭店搓一顿。事是省了,可“味”呢?如今的节日只存在于日历里,它是苍白的数字。
在过去,扬州人的春节是考究的,除夕夜不吃饺子,但菜肴极为丰盛,八个冷菜、四个炒菜和六个大菜是标准,可以少于或多与此,但菜的数量加起来一定得是双数。而炒的素菜里一定得有水芹菜和豌豆苗,芹菜因为中空,所以可取“路路通”的谐音;而豌豆苗,在扬州土话里被称为是“安豆”,有“安安稳稳”的寓意。此外,凉菜里必有扬州特产“老鹅”和镇江特产“肴肉”,大菜里也有两个压轴的明星,一为红烧狮子头,一为杂素,杂素又称“全家福”,材料为鱼圆、肉圆、虾圆、肉皮、蹄筋、笋片、鹌鹑蛋、香菇等,佐以高汤或清水,用砂锅炖煮几小时,入味了,各色圆子嫩得像小孩脸的时候就可以出锅了。它通常被放置在饭桌的中央,热气腾腾,清清爽爽。吃完大餐,全家人会窝在沙发上等着巩汉林和赵丽蓉、赵本山和宋丹丹的出场,但当他们一走,小孩子便开始斜着头,眯上了眼,每一家的父亲在这时候还得打起精神,他们要拿出爆竹和烟,等着12点钟声响起,抽新年第一支烟,顺便点上新年第一挂爆竹。新年大头第一天,什么都可以不干,汤圆不能不吃,汤圆也一定要吃双数,不管是多挑食的娇小姐,这一天都要吃两个意思一下,寓意着一家子这一年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而今很多习俗被归入了“糟粕”,年轻人怕麻烦,老年人也懒得守规矩,一切从简。以至于年三十和平常的任何一晚没什么区别,生活条件好了,大鱼大肉不是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新衣也不是过年才舍得买。吃完饭后油满肥肠地躺在电视前,是再正常不过的享受。我们在富足的同时,空虚着,寂寞着。比我们更寂寞的是老父亲们,他们首先被禁了烟,而后又被禁了点爆竹,老兄弟和孩子们相继离去。年对于他们没了意义。也许往年的12点,他们在爆竹声中回到童年,回忆青年。如今他们只能在电视机前看着无聊的春晚打盹,偷偷地抽着香烟,却不敢偷偷地点爆竹,毕竟罚金不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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