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岂只一句话就说得清。
---9 银河迢迢暗渡---
久违的失眠,又再度光临。
与数月前相比,这次的失眠又再煎熬了一点。
数月前,在教学楼草坡上,我望着他徐徐远去的背影,张开的口说不出话来。
因为,看见他和郑教授亲如父子般的感情,我只能联想到他应该也是一个书香门第或是高干家庭出身的孩子,才能和学术界的郑教授有如此般配,毫无瑕疵的交往。
我,一个农村出来,奋力才能考上大学的资质平平的女孩。
他,一个出身高贵,勤奋好学,正直善良,聪颖过人的男孩。
那是张口说不出的自卑。
如今,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我望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张开的口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的冷酷隐忍,背后埋藏着巨大的悲伤,却决绝地用冰冷维护自己高贵的自尊心。
而我,只是一个与他无助的局外人。
他甚至,连一秒都不让我靠近。
那是张口逾不越的鸿沟。
我终于明白他的身上为什么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了,那是医院的味道。
为什么他总穿上一件风衣,那是医院里陪护的被褥。
为什么他总那声音低沉,身形瘦削,那是日复一日的劳累奔波。
.....
思绪越益下坠。
24岁的钱钰名字上的大黑线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我不忍想象,黄渊,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男孩,围着她孱弱的母亲悲痛度日的样子。
我决定重新出发。
即使,我于他仍是只是陌路人,是他坎坷人生中的一段小小的插曲,是他构筑的社会人群中模型上一个小小的数据点。
无波无澜。
我仍然愿意付出我所能付出的,去帮助他。
除却对一个勤奋好学,正直善良,聪颖过人的男子的爱慕,权当是“同名同姓”的缘分和对生命的脆弱的敬畏吧。
---10 我心犹怜---
我虽然智商不高,执行力还是很有自信的。
第二天,吃完早餐,我给妈妈挂了个电话,告诉她我这样学期很忙,想准备一下有没有机会考研,寒假就不回家了。
之后,我又往饭卡充值600,又买了一箱泡面塞到床底下,往小瓷罐塞了300。
就这样,一个学期! 我给自己加了把劲儿。
一大早,我拿了学生证便到了校门的便利店。
老板娘高度赞扬了我的极致信用。
我说:“昨天你讲的程序,怕忘了,过来再走一遍。”
老板娘难掩快乐说:“怕啥嘛,哪有一学就全会的,我本来就打算晚上再带你一下的。”
我说:“其实,我还想和你商量一下”
老板娘皱皱眉头,一付”命有一条,涨工资没门“的架势,我忍不住摸摸鼻子,遮掩一下发笑的嘴巴。
我说:”谢谢老板娘给我开的合理工资,只是我最近手头有些紧,工资能不能日结,或者周结也行?“
老板娘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靥如花,说:明白的。日结就日结,没问题的,你晚上来交班的时候,我给你结了。"
我说:“谢谢老板娘。”
”你这孩子,看到客人来了,嘴巴也得这么甜呀。”
”那必须的。“
说话间,透过玻璃门,我看见一个高高瘦瘦,身穿褐色风衣的男生从对面街路过,往学校里走去。
踽踽独行的身影,在橘黄的朝阳下,反显得萧瑟许多。
我心震动了一阵。
那消瘦的步伐,一步一步,都踩到我的心尖。
少年,你为何如此忧伤。
过了一会儿。我别过老板娘,告诉她我等一会儿准时到这里来和她交班。
我向医院走去。
在护士站,我打听了迟桂花的病情。
护士问我是她什么人。
我掏出身份证给她,含糊说,她是我远房婶子。
护士歪头想了一想,把身份证递还给我了,说:“你堂兄没跟你说吗?不过你也是第一个来看她的亲戚了。”
”唔,我刚知道,他回去上课了,还没来得及找他了解情况呢。“
”不太好,要随时做好最坏的准备,现在镇痛针的剂量已经最大了。”
我哽咽了一下,说:”会像钱钰一样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说:”情况不比钱钰乐观。“
我说:”她会死吗?“
她似乎不乐意回答这个问题,我感到有点失礼,于是说了声:“对不起。”
她严肃地说:“我们医院一定会尽力救治每一位病人的。但医院也有医院的制度,我们也没办法。”说罢,点点桌上的流水帐单。“
我轻轻伸手,跟她要了过来。
病人:迟桂花
1998.10.24 ,结余-18400元
1998.10.25 迟桂花,结余-20035元
看着巨额的数字,早有心理准备的我,还是心里一震。
18400,这数字怎么这么眼熟,刚刚在哪里见过。
对!在教研室,黄渊的桌上,有一张草稿纸,就反复凌乱地写着这个数字。
那凌乱的笔迹,我仿佛看见被母亲医药费煎熬的瘦削身影。
我摸了很久,从背包贴身的位置,掏出了银行卡。
递给护士。
我说:"这里有4800元,我先给她垫这些。”
护士,看着我,眉头较刚才舒展了一些,问:”全部?“
”嗯“
”那我给你留个收据吧!“
”额,那个,我不想留下名字,因为很久以前,我们俩家有点过节,同一个村子,已经好多年没说话了。“
”嗯?“
”嗯,这次本来我也瞒着家人过来的。“
”哦,明白明白。都这样了,什么愁怨呀,该还都还了吧。“
我苦笑,默认。
见惯了生死场面的护士,与其确认这是客套还是真情,也不如先按“制度”办了事来得实在。
过了不久护士,给我一张收据,上面签名栏打印写着,医院好心人捐赠。
我手捏着收据,伸进了口袋。
踱步来到205房。
屋里有两张床,一张床头,24岁钱钰的入医卡还挂在那里,但已经人去床空了。
另一张床上,一个头发稀疏斑驳的老妇静静地躺着,手上插着很多管子,嘴巴张开着在呼吸器里艰难地呼吸着,眼睛深陷,皮肤裹着骨头,似乎睡着了。
我非常害怕,紧紧捏着口袋里的收据。
似乎死神就在眼前。
病床一侧有一张摊开了的沙滩椅,这张应该就是黄渊的“床”了吧。
我摸摸“床”沿,心里有撕裂般的痛。
这时,老妇忽然轻轻地“嗳”了一声。
我抬头看她,她正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我。
我给自己鼓了鼓勇气,摸摸她干枯的手。
对她说:“你好”
她居然听到了,又轻轻“嗳”了一声。
干枯的手吃力的抬起来,伸向我的脸。
我尴尬又害怕,缩了头,还是伸出手,又轻轻把她的手放回了床上。
她再也没出声了,闭上眼睛,在呼吸器里,哈嗤哈嗤地喘着,除此之外,死一般寂静。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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