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平安带着平平去外面玩去了。这时夕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就着太阳的余光,淑娴坐在西窗下的椅子上给季风的棉袄“刹裉”。这件棉袄还是季风在长影时淑娴让三弟季忠给捎去的,这几年没有季风的音讯,棉袄也没有拆洗,这次收拾东西,淑娴从箱子里把它翻了出来,洗过,又加了些棉花,重新做上。
季风拿了一本书,坐在另一侧的书桌旁看书。书中的故事情节很感人,但奇怪地,没有了往日的吸引。他不时地抬眼望一下西窗下的淑娴。淑娴专心地缝针走线,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有些暗黄。渐渐,余晖收敛,已看不见她的脸色,只有身姿还在,一如剪纸,定格在那一瞬间。
季风打开了灯,又坐回书桌前看书,蓦地,他感到书里边的泪水与欢笑离人间烟火甚远,有些虚假,有些奢侈,是闲着打发时间时的无聊之谈。书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颜如玉”是那样的缥缈和不切实际,不如身边的女子那一句“天凉了多加衣”,“粥热着,赶紧吃”。想着想着,季风的心里升起了一团暖意。
淑娴缝完最后一针,用牙齿把线咬断,针别在前衣襟上,抖了抖衣服,唤季风穿上试试肥瘦。季风穿上棉袄,淑娴往下抻了抻衣服的下摆,比量着肥瘦。
“有点肥,我再改改。”
“不用了,不用了,里面穿上线衣秋衣正合适。”
“你这两年瘦了,衣服当年穿着正好呢,还是脱下来我改改,衣服肥了往里面钻风,你胃寒,怕凉呢!”
“淑娴!”季风抓住淑娴的手,欲言又止。
“娘,你看哥哥给我扎的鸟笼,多漂亮啊!”平平拎着一个高粱杆扎成的小鸟笼,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屋。
季风不好意思的放开了抓着淑娴的手。
“爹,娘,你们干啥呢?还拉手手,羞羞羞!”平平冲着爹娘做着鬼脸,伸舌头,用手刮着脸蛋。
“没做啥,我和你娘商量着明天带你们去赶城关大集,顺便咱们照张全家福像。”季风说着回到书桌旁,又拿起了书。
“哇,照像啊,还赶集,太好了太好了!”平平拍手蹦着。
“想去赶集照像,得先把爹教你的字写完。”
“好啊好啊!”平平拿出本子,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地写着。
“去城关啊?太远了,我坐车晕车呢!”淑娴犯愁地说着。
“没事,我们不坐车,骑自行车去,”
“只有一辆自行车,我们四个人呢!”
“没事,不是问题,我给他们再借一辆。”
第二天一早,季风从“那主任”那里又借了一辆二八自行车,给平安骑。平平吵着要季风驮着,平安哄着平平“这不懂事呢,让爹驮着娘,哥带你,多好!”
二八自行车的车架比较高,淑娴试了几下,都没坐上去,不由涨红了脸。
季风笑着停住了车,一把把淑娴抱起放到自行车的前大梁上,抱的时候,季风的心一疼,她那么轻,蜷缩在车前,像个孩子。
“走咧!”一家四口,向城关大集出发。“赶集”这种民间风俗,自古就有,是集市囤换物品买卖的交易市场,北方人叫“赶集”,南方人叫“赶场”、“赶山”、“赶圩”。赶集是劳动人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项活动,有一定的周期性。东北这边,多数以农历每月的三六九,或是二五八,一四七作为赶集的固定日子。
一家四口骑着车,说说笑笑,路上不时有赶着大马车的赶集人,车老板大鞭子甩的“啪啪啪”直响,车上有爱唱歌唱戏的人,不时的传来《红灯记》里李铁梅那经典的唱段“奶奶,你听我说”,随着赶车人的“吁卧驾”声中,飘走,留下一路欢声笑语。
欢歌笑语,任何时候,任何年代,都不会缺少,哪怕是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也好过悲悲切切,看不到希望。
一路车轮飞转,十几里的大集到了。大集上早已热闹非凡,各种蔬菜禽蛋,杀猪的宰羊的,杀驴杀马的,各种工具用品,土篮子,炕席粪箕子,一字排开,当然,它们都是以生产队为代表的,个人是不许买卖的。最显眼的是中间那台拖拉机,上面摆放着布匹饼干雪花膏蛤蜊油,头巾头绳针头线脑,花花绿绿,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太,这摸摸,那看看,叽叽喳喳的议论着,爱不释手。
淑娴买了几尺布,说是要给平安的爷爷奶奶做件新衣服,给平安买了背心平平买了红头绳,给季风买了件的确良的白衬衫,惟独没有给自己买东西。在季风一再要求下,买了一盒蛤蜊油才算完事。
一家人出了大集,在照像馆里辽塔的背景下,照了一张全家福。
出了照像馆,一家人推着车子往回走。不远处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闹闹的,走近一看,原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领着妹妹赶集,把粮票和布票弄丢了,妹妹吵着要新衣服,没有布票买不了,妹妹哭,姐姐也哭,引得众人围观。
淑娴翻了翻兜,还有二两布票,她交给平安,让平安递给那姑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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