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白织灯散发着惨淡的光。进进出出的人都无望的摇着头,长叹着:唉……人哪,这辈子……唉……
床上躺着一个瘦得不成形的老妇人,灰暗的皮肤没有一丝血色,干憋的嘴唇张着,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随着那嘶嘶的喉音,胸囗一起一伏的,突然间,老妇人睁开了她那浑浊的紧闭着的双眼,伸出了瘦成麻杆般的胳膊,双手向空中乱抓着。
“妈,我们在这,在这呢。"守在床边的儿女们一涌至床前,大儿子抓住了母亲的左手,小女儿握住了母亲的右手。“妈,我们在这,都在这呢。"老妇人浑浊的眼睛动了动,嘴唇一张一合的:“风……风…”小女儿忙说,“你找我爸,爸,快,妈叫你呢。”随着女儿的叫声,一直站立在窗前的那个凝望着夜空的老人,来到床前,握住了老妇人的手。“我在这,你放心,放心。"老妇人那浑浊的双眼刹那间明亮了一下,灰暗的脸颊竟泛起一抹红晕,她用力的挤出几个字:“风,白头……白头到老。"
“嗯,白头到老,你做到了。做到了。"老人有些哽咽。
听了老人的话,老妇人的眼里流出了两行无声的清泪,顺着那满是沟壑的脸颊,流了下来。嘴角抽搐了两下,手无力的垂下。“妈,妈…"儿女们哭成一片。
“你妈走了,她会在黄泉路上等我。"老人轻声的说。“说好了,白头到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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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八年秋
喧闹了一天的亲朋们终于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风和盖着红盖头的坐在炕边上的新娘子。八仙桌上的喜烛忽闪忽闪的燃着,挑盖头用的秤杆就放在桌子上。风拿起了秤杆,犹豫着走到了新娘子面前。
“爹说,最近不太平,胡子闹的凶,怕出乱子,婚事从简,委屈你了。"
“没啥委屈的,我听爹的。"新娘子小声说道,两只手绞在一起不停的搓着。
“行,你不委屈就行。"风说着,挑开了红盖头,迅速的瞄了一眼新娘子,就赶紧回到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涨红了脸低垂下头,盯着脚上的鞋子看。
这个新娘子,是爹给订的娃娃亲,八岁时风见过,她比风大三岁,十一岁的她还没有风高,躲在她爹的身后,偷偷打量着他。
“这丫头,个子不高呢。"爹说。
“丫头还小,正长个呢,十八还要窜一窜(往高长)呢。不愁长。"岳父说。
七年过去了,风长成了一米七八的帅小伙,在私塾里读书读的好,写的一手好字,家里正准备送风去城里国高上学。岳父家里来人说,最近胡子闹的凶,家里有闺女的都提心吊胆的怕被胡子抢了,催着家里赶紧把婚事办了,娘家给备了可观的嫁妆,夫家可以一切从简,平安过门就好,风被爹从学堂揪了回来,极不情愿的拜了堂。
眼前的新娘子,比七年前长开了一些,可也只有一米四左右,在十五岁高大的风面前,十八岁的她是那么的弱小,她不安地搓着手,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寂了半天,风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你读书了么?认字么?”
“没,没读书,我爹说,女人家读书没用,我弟读书,我没……没读。”新娘子小心冀翼的回答。
“噢…",风失望的噢了一声。
“夜深了呢。"新娘子又说了句。
“你睡吧,我出去一下。”
“那,你早回。"
咣当一声,门重重的一响,吓得她小小的身躯一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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