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咏絮
今年我们带着四岁的儿子回老公家过年。老公家在甘肃定西农村，这边人不论贫富家里的卧榻都是土炕，晚上当我们说到“上炕睡觉”时，儿子突然锤胸大笑，他认为万能的爸爸妈妈也会说错话，用来睡觉的不是床吗？怎么是炕？老公耐心解释良久，他才马马虎虎接受了“上炕睡觉”这个短语。
老公是个很“接地气”的农村人，虽然如今在城市里有体面的工作，可他对黄土地的依恋却犹如初生婴儿对母乳的依恋:他喜欢柴火的味道，土炕的味道，甚至是牛粪的味道。所以一回家他就让母亲把炕烧的热热的，然后早早上炕暖被窝，这时，我看到他脸上溢满了幸福和满足。
其实，我是不大愿意睡炕的，习惯了护肤品和香水的馥郁之气，我很难接受让人尴尬的土炕味，可我爱我的老公，他乐意的事，我大都追随。他在左，我在右，儿子在中间，三个人各藏心思，都睡不着，我们开始三人问答游戏。儿子问父亲:“你们小时候过年最想要什么礼物？”父亲回答:“那时家里穷……”还没等他说完，儿子立马打断了他的话，用稚嫩的声音问到:“穷是什么意思？”
……
穷是什么意思？我和老公都顿时沉默了。穷的意思儿子自然不懂，不是因为他只有四岁，而是因为他们这代人从来不曾经历过我们那代人的经历，就算作为概念，他们也从来没听说过。
老公思索着说:“穷的意思就是我们经常吃粗茶淡饭，穿的很破旧，玩具都是自己制作……”
“那为什么不去买？”
“哦！那时没钱？”
“没钱干嘛不去挣？”
“……”
面对儿子追问，能言如他或许可以继续解释下去，但他没再说什么，换了个话题搪塞了儿子。贫穷，是悲伤的历史，可以铭记，但不足延展；贫穷，是苦涩的财富，可以储存，但不足投资。儿子代表的这代人，是永远也不可能懂上一代人的岁月，他们的世界该有他们世界的样子，我们大人不该用我们的经历来说教。
孩子睡着后，老公对我说，他对童年最多的记忆都是在土炕上，冬天因为衣单，他们兄妹几个几乎不出门，屋外寒风呼啸，他们爬在土炕上，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温暖的港湾。夏天在渭河边疯跑，晒的像只泥鳅，回到家里，打一瓢井水“咕咚”而下，再爬在土炕上睡个午觉，一定会做一个美梦。那时真的贫穷，但却从不痛苦。后来长大离开家乡，每当遇到不如意总会想到家里的土炕。他说土炕是农村文化的精髓，真正体现了农民的土生土长和土里土气，这“土”是率真的、淳朴的、厚道的。土炕的品质也像农村人，随便一把柴火，就能点燃他的热情。我静静的躺在土炕上，听着父子俩的鼾声，思绪万千。这血脉相承的两个男人或许都是富裕的。天真无邪的儿子赶上了好时代，对贫穷闻所未闻，他的童年就如一个五彩缤纷的童话世界，那里有通往幸福的捷径。意气风发的父亲童年虽然苦了点，但却在土炕的“熏陶”下拥有纯良的品性和博大的胸襟，一路奋斗，终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想想城市的霓虹，看看窗外祭祀的烛火，想想自己家的棕地席垫，摸摸此刻的土炕，生命的每一种样子都很美丽，且歌且行。拉拉被角，把头埋在土炕里，阵阵芬芳犹如花香。
（注:原创，转载请联系作者咏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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