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坚持独身主义的老兄给我打电话,互问近况以后,问:“说说你当爹的感受吧?”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奇怪之处不在于问题本身,而在于问问题的人。印象中,他是一个在火车硬座上也能专心地啃读《纯粹理性批判》的人,看累了他可以在众人好笑的目光下,自说自话——所以被一个哲学迷问“当爹的感受”好像看到仰观天象的泰勒斯没有掉在井里也没有被女仆嘲笑一样——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滑稽。
他常常游戏人间,想着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只因为在他说到尼采、萨特时,我说出了“超人哲学”“精神的三种变形”“自由选择”等几个名词,就被他引为同道,于是我从一个陌生人变成他的qq好友。对此,我很难为情,虽然读过几本哲学书,可怎么可能和在火车硬座上钻研《纯粹理性批判》的人比?我佩服他的勤奋,更佩服他的勇气,我对那些不计较世俗利害的精神流浪者心怀敬佩。
我沉默了10秒钟之后,开玩笑地说:“这不是一个哲学问题。”
他大笑,又问:“最近又写了什么?”
我说:“正在写‘洗尿布心得’。”
“哈哈哈......”
“题目叫做《你哭什么》,主要观点是,洗尿布能唤起一个男人的温柔。”
2
甜心每次哭,我都想直接问问:你哭什么?
可她降世只有十天,当然不能洞悉我心里想什么。
据我观察,婴儿的啼哭,可能表示需要输入奶了,也可能表示已经输出了屎(尿):输入前需要粮食,输出后则需要舒适。如果用弗洛伊德式句子给新生儿的啼哭下个定义就是:啼哭是欲望不被满足的抗议。至于怎么准确地判断孩子的啼哭究竟何意,我和婕都需要时间去摸索和总结,根据我为父十日的经验,婴儿睡觉前的哭可能需要输入;醒后的哭表示可能已经输出(备注:这句话中我用了“可能”一词)。由此,在照看婴儿上就推演出两个基本的工作:喂奶和洗尿布。
作为一对年轻的父母,我和婕被两个强势的妈(妈和丈母娘或曰妈和婆婆)悉心指点着,准确地说被训导着,只不过我妈说话的方式比较委婉——在婕看来可能正好相反。呵呵!两个妈很尽心地伺候着,这样一来,婕只有喂奶的权利,我的权利则只剩给孩子洗尿布了,哦,对了,我还可以为孩子喂点水。
甜心,你哭什么?看你小脸还一抖一抖地,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拉屎了?那洗洗屁股吧。
尿布湿了?咱换一块干的。
咋还哭?嗯,他娘,喂奶!
3
甜心的啼哭让我想起鲁迅说的那句话:“即使天才,在生下来的时候的第一声啼哭,也和平常的儿童一样,决不会就是一首好诗。”鲁迅这句话需要补充,因为当一个男人多了“父亲”这样一个角色以后,孩子的啼哭就是能够唤起温柔的绝妙诗行。对一个初为人父的年轻人,鲁迅先生地下有知也一定会大度地原谅我对他话语的曲解。
她现在需要的是奶和干尿布,等她慢慢长大,会需要更多的东西,是否她的每一个要求都要满足,在多大程度上满足?在她面前,我要做一个严父还是慈父?怎样做父亲成了一个全新的课题。换句话说,对我而言,做一个父亲,用心比用脑更难。
甜心常常在夜里2点左右和5点左右各醒一次。这两次我和婕的自主性更强些,我先换尿布,然后她给甜心喂奶,哄着她再次入睡。
夜很安静,孩子啼哭过后的夜更安静,安静地如同一个男人被唤起的温柔。
4
老兄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尿布唤起温柔’中‘温柔’一词用‘担当’替换是否更好些?”
“不,”我一本正经地说,“唤起担当的是爱情。”
挂了电话,我乐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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