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楠是一个女生,春离是一个男生。
亚楠作为女生,名字却像男生。春离作为男生,名字却像女生。
他们两人都是西南中学高二一班的学生。
他们俩是同学,也是同桌。
他俩的家在同一个小区,所以他俩从小就认识。
他俩曾在同一所幼儿园上学,曾在同一所小学上学,曾在同一所初中上学,现在在同一所高中上学。
妥妥的青梅竹马。
按理说,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俩应该是相处的十分融洽的好伙伴,但是从小到大他俩几乎是天天吵架,仿佛一天不吵架便无处安放自己浪荡的灵魂,浑身发痒痒,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五天一次上房揭瓦。
就这样,这对冤家一路上吵吵闹闹,转眼就到了高中。
虽然现在两人已经长成了十多岁的少年少女,心理上却都依旧还像个孩子,仿佛从未长大过。
“男人婆,待会儿帮我带份盒饭嘛。”
转眼已经到中午放学,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春离不打算回家吃饭,亚楠表示要去学校后门买便当。
“死娘娘腔,不会自己去买?”
“我要去打篮球。”春离说完,从包里拿出一瓶喷雾型防晒霜,往脸上喷了喷,“嗞……嗞……”
“哦哟……还喷防晒霜,你咋不抹点胭脂水粉呢?要不要我把我妈口红借你使一使?”
作为一个女生,亚楠几乎都没在自己的脸上花什么时间,也不懂得琢磨自己的模样。你看她留着和春离差不多短的头发,皮肤也不够白皙,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哪里会在意自己的样貌呢?
反观春离,他从小就会使用各种护肤乳,各种防晒霜,各种面膜……这不,只是打算要出去打会儿篮球,就在教室里又涂又抹忙活个大半天,生怕外面阳光晒坏了他的宝贝皮肤。
亚楠的头发很短,且皮肤黝黑,也不会穿着打扮,所以看起来像个男孩。而春离因为从小会保养,所以皮肤白皙,此外春离还深受韩国流行文化影响,天天把自己打扮得像某个缺少阳刚之气的韩流明星。虽然他自我感觉良好,但在外人眼里显得花里胡哨,春离头发又长,皮肤又嫩,所以看起来就像个女孩子。
“跟个娘儿们一样。”这是亚楠对春离一贯的评价。
“我喷个防晒霜怎么了?你看窗外这太阳多大,我打篮球做点防护怎么了?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白啊?”
亚楠抬头望着窗外,一大片白云肆无忌惮地蔓延,遮住了目所能及的天空。
“白痴,今天是多云啊!白有什么用,白可以吃啊?”
“春离,快点。”他的同班同学,一个叫大斌的高个子站在教室门路催促着春离。
大斌手里捧着一个篮球,站在教室门口,一身球服装扮,短裤下的小腿上浓密的腿毛如同茂密的森林佐证着他旺盛的精力。身旁的同班同学陆续从教室里走出去,要么去食堂,要么去饭店吃饭,只有他和春离要去打篮球。
“快点,别跟你媳妇儿磨磨唧唧的了,要不待会儿场地就都没了。”
亚楠对着大斌使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谁是他媳妇?”
“姑奶奶,我错了……”大斌说。
春离三下五除二迅速地脱下校服,露出了校服下面的白色球衣,结实的腹肌若隐若现。他把校服脱下的校服扔给同桌,亚楠一脸嫌弃把衣服塞进他的书箱里。
“来啦来啦!”
“腋毛露啦……”旁边的亚楠已经一脸生无可恋。
“记得帮我带饭啊。”春离搔了一手亚楠的短发,然后跑开了。
亚楠不耐烦地骂了一句:“你这懒惰的家伙,我李亚楠就是死也不会给你带饭的!”
半个小时后,大汗淋漓的春离和大斌打完篮球,终于走进教室。
而此时亚楠已经坐在座位上,做着上午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
亚楠旁边春离的座位上,俨然已经放着一个白色的饭盒。
春离走过来,用自己的校服胡乱擦了一下自己的汗水,坐在亚楠旁边,打开了饭盒。
“还以为你真不帮我带了……哇,都是我喜欢的菜,谢谢了啊,小楠楠……”春离说,同时向亚楠抛了个令大斌感到恶心的媚眼。
亚楠惹他不高兴的时候,他会叫她男人婆,亚楠让他高兴的时候,他会叫她小楠楠。
“还小楠楠……恶心死了……”大斌嫌弃地说,随即语气又转为羡慕:“有个好同桌就是好啊。”
春离一看,大斌的同桌——那个胖子不知去向。那个胖子向来是不会帮大斌打饭的,因为他自己的饭他都懒得提,他从来都是直接在食堂或饭店解决几大碗擦擦嘴就了事。没人帮他打饭,大斌只好这会儿才下去吃饭。
“一共三十块。”亚楠说,眼睛却不离书本。
春离吃得正香,突然被呛到了。
“你打劫呢?这盒饭顶多就八块!”
“你上个星期还欠我一顿,这个星期三你又欠了我一顿,加上这一顿,按每顿八块来算的话就是24块,但是饭盒和一次性筷子要额外收钱,加上我的服务费,跑腿费,还有……”
“哎哎……停停停停……用得着算的那么仔细吗,咱俩谁跟谁嘛……”春离突然央求道,那样子俨然就像犯了错却在老妈面前撒娇的小毛孩一般。
“哼,我可写着账本呢,这笔账你一定要还。”亚楠抽出一本黑壳笔记本,翻开展示给春离看,笔记本的某一页清清楚楚地罗列着春离某年某月某日欠下的债。
“你可真行……行行行,我明天就把钱带给你……”
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间到了。
“亚楠,我要去打篮球,帮我带份盒饭……那个……我钱忘带了……”
“滚……”
上完晚自习,春离和亚楠会一起走回家,每天都是如此,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昏暗的路灯下,放学的人潮逐渐散开,春离和亚楠会与同行的同学一一告别。
身边的人一一离去,一直陪着他走到最后的只有她,一直陪她走到最后的,也只有他。
“包给我。”春离伸出手,对着身旁的亚楠说。
“我背得动。”亚楠说。
春离一把抢过亚楠背上的书包,揽在自己的身上。
“拿来吧你。哟,还挺沉,这里面都是书吗?怪不得学习那么好,背着那么多作业回家做啊?”亚楠常年稳居全班第一全校前十不是没有原因的,你看下了晚自习别人都去休息睡觉了,只有她还在家里的书桌上挑灯夜战。
“要你管。”亚楠又说,“其实你不用每天晚上都帮我背书包的。”
春离笑了笑。“我还不是看在你经常为我打饭的份儿上……哦对了,要不这样,我每天都帮你背书包,然后我欠你那几顿饭的钱就免了吧。”
“你想得美。”
春离无奈地摇摇头,又说:“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啧啧,我怎么就和你做同桌了呢?”
“哎哎……你这人……当初分座位的时候是谁悄悄死皮赖脸地求着班主任要来和我坐的?”
“喂,我有求着班主任吗?拜托你注意用辞好不好,那叫请求,怎么能说求呢?还有,谁死皮赖脸了?”
“你这会儿倒还不认账了?”
亚楠又说:“你从小学开始就赖上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每一年你都求着老师让你和我坐在一起,一年级到六年级,然后初中,现在高中,我真是佩服你啊,有几个学期你没求的?跟你同校就算了,同班我也忍了,还年年做同桌……我都要给你烦死掉了。”
听到这儿,春离没话可说,只能嘿嘿傻笑了。
“嘿嘿,这不是想和你坐在一起嘛。咱俩谁跟谁啊。妈的,从小一起长大,我都舍不得离开你了。”
“妈耶,打住,这话越说越肉麻了!我们一个班的啊!”
“与你相距超过三米,对我来说都是分离。”
“妈耶……”面对突如其来的假正经,亚楠突然被惊出一身冷汗。
深秋的夜晚有些凉,亚楠的短发被凉风吹得发抖,然后引起了她全身的共振。
春离除了校服,里面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球衣。虽然衣衫单薄,但春离还是悄悄地脱下校服,露出手臂上牛奶般光滑透亮的肌肤。
“把它穿上。”春离把自己的校服脱下,递给亚楠。
“你有病啊?我穿得比你多,不需要,你快自己穿上,别感冒了。”
春离说:“男人婆,你别看我又白又嫩的,我身体好着呢。你看你,虽然皮肤那么黑,头发么又短,看起来就像个几百年都不会生病的糙汉子一样,实则身体差得很呢!你看你上个月才刚去过一次医务室,老子可不想再陪着你挂点滴了。”
想起来,上个月寒流来袭气温骤降,没来得及添衣的亚楠突然感冒,发起了高烧。
春离和老师请了假,贴心地送亚楠去医务室。亚楠躺在床上挂着点滴,春离就在床边照顾了她一早上。春离一会儿怕亚楠无聊,一会儿呢怕她肚子饿,不断地在床边跟她聊天讲故事,嘴巴吧嗒吧嗒说个不停,然后出门给她买早餐,虽然买来的早餐亚楠都没胃口吃。
春离忙忙活活一上午,各种挂号和取药,帮着亚楠剥蛋壳,换毛巾水,检查药水,甚至帮着护士打扫卫生……终于亚楠打完点滴,亚楠说对他说你辛苦了,春离却说,不上课真好。
“我真的不需要,又不算太冷。”
“你就别倔了,老子算过了……”
春离顿了顿:“你……你……来例假了吧?”
“我的妈耶……”
“你看你看,头发再短,也还是个女人,哈哈哈哈哈哈……”
春离大笑起来,然后挨了亚楠一顿锤。
最终,亚楠还是披上了春离的校服,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其他说不出来的味道萦绕在她身旁,缭绕在她鼻尖。他的校服带着他的体温,留住了她的温暖。
“真臭,一大股汗味儿。”亚楠说。
“那叫男子汗。”
“拉倒吧你……还男子汗……”亚楠一脸不屑。
时间已经快到十一点,天上的星星若隐若现,整座城市都放缓了呼吸,昏暗的灯光打在粗糙的地面,某个安静的街头小巷有两个肩并肩移动的影子被灯光拉的好长。
空气里有冰凉的味道,还有某个大排档的烧烤味,路旁野花的香味,洗衣粉味,还有她头发里的洗发水味。他衣服上的那种味道,叫温暖。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在街边上肩并肩走着,一路上小吵小闹。亚楠身上裹着两件校服,温暖而幸福,而春离上身只穿着一件球衣,明明瑟瑟发抖,却一本正经地用手给自己扇风,说这天真热。
假如每天晚上都能在你身旁,哪怕只有短短几分钟,哪怕只能和你走短短一段路,哪怕路的尽头终究是分别,晚上躺在床上我都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来日方长,但明夜亦可期,明天晚上我依旧等你,你依旧等我。
放学一起走的时候,我想将我俩校服长长的袖子绑在一起,一起走过漆黑的小巷,走过幽香的花园,走过逐渐熄灯的小区,走过我们的曾经,最后到达一如既往。
高中的岁月过得飞快,尽管当你经历的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在你的印象里,无数的作业,无数的试卷,老师的唠叨,上课的煎熬,无一不极大地放慢了时间。你多想时针和分针转得再快些,每天都在期待着下课铃的响声。
但是,当最后一节课上完,老师没有再像平常一样发试卷给你,只是对讲台下的众人简单地说了一句:虽然你们是我教过的最差的一届!但是——明天高考一定要加油啊!
你恍然大悟,然后惊慌失措。
黑板上方那个倒计时呢?
它已经从一百变成零,然后被擦掉,最后变成了一句夸张的标语:千军万马独木桥,舍我其谁!明天加油。
最后四个字是班主任留的,末尾还画了个体贴入微又耐人寻味的微笑表情。
妈的,时间这么快,这就要高考了?我还没复习好呢。
6月6日,高中上课生涯最后一晚,老师无心上课,给学生自习。课间休息,大家或忧伤或明媚,或自信或无所谓,或坐在教室里,或站在走道边,或趴在栏杆上。
走廊上,三三两两的人站着,趴在栏杆上交头接耳,里面便有春离和亚楠。
“男人婆,明天就要高考了,要加油哦!”
站在三楼的栏杆上,春离对着身旁的亚楠说。
月亮像明晃晃的灯泡照着她的脸,给她上了一层温柔的妆。教学楼下的广场空空荡荡,只有安静温和的月光。
亚楠刚要说些什么,突然之间停电了,教室里、走廊上开始不断地出现大大小小的骚乱。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楼上不断有书和纸张掉下来。
有人开始扔书了吗?
一呼百应,众人忽然纷纷效仿。
楼上掉下来的纸张像瀑布一样,瞬间哗啦哗啦,遮住春离所在楼层的视线,宛如春离此时身处水帘洞中。
不知过了多久,班里很多人终于纷纷从书箱里抽出那些做完的或没做完的试卷,写完了或没写完的作业本,还有那几套恶心了三年的课外辅导丛书从教室里冲出来,有的撕了,有的没撕,来到楼道,一口气将它们全部扔到楼下,仿佛甩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然后大部分的高三党都加入了这场毕业前的狂欢。
属于高三的楼层开始沸腾了。
空中突然纸片纷飞,如同瓢泼大雨。
从另一幢教学楼往这边看,三楼和四楼的楼道上站满了学生,他们宛如战壕里的士兵,站成一排,不断地将手中的炸药包——一叠又一叠的试卷不断地扔到楼下,好像楼下有个势不可挡的敌人,疯狂的众人妄图用这些试卷将其埋葬。
空中纸片凌乱,如同跳舞的蝴蝶,划过无数条翩翩的弧线。
伴着撕心裂肺的欢呼声和惨叫声,纸片和书本纷纷落到楼下的地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那场面看得那些正在其他楼层上晚自习的高一和高二学生凡心荡漾,心不在焉,差点冲出教室加入高三党,奈何他们明天还要交作业,不敢将手中的试卷都给扔掉。
亚楠把春离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静静地看着这场六月飞雪。
“死娘炮,你也要加油。”亚楠说,眼神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
“李亚楠。”春离忽然轻轻地对她说,说话的时候还用那种十分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这么多年,他们都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观察过对方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有她,她的眼睛里也有他。
这一回,他没有再叫她男人婆,也没有叫她小楠楠,而是一本正经地叫她的全名。
他叫她全名的时候,她还以为接下来他会说出什么让她激动或感动的话,但是他只是说了一句。
“给老子考好一点,你学习那么好,考不上清华北大别回来见我。”
“算了吧,我不想去那儿,太远了……你呢,你要考去哪里?你成绩也不差呀。”
春离成绩是不差,但是顶多算是中上游,和亚楠是没法比的。
春离说了一个普通高校的名字。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混蛋,你可一定要考上啊。”
教学楼面前的广场上,突然出现了几个背着书包的黑影,他们一行人来到广场中央,停下,蹲在地上,翻动着书包,好像在鼓捣什么。
黑影跑开的时候,一个光点突然从他们刚才蹲下的地方升起,迅速地窜上了黑色的天穹,在空中划过一道垂直的光线,然后在黑影们头顶上空炸开了花。
“砰——”
更多的光亮陆续升起,更多的光点在空中炸开,广场之上,黑色的夜空突然被涂抹得五颜六色。
“砰砰——砰——”
烟花点燃夜空的那一瞬间,狂欢达到了高潮,不断地有人欢呼。
趁着春离不注意,亚楠亲了一下春离的脸,然后害羞地跑开了,踱进了教室里。
独留春离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许久。
春离会永远记得高考前夕那个夜晚,当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那个男人婆第一次在他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突然间,万籁俱寂,众人的喧闹声欢呼声,纸片飞舞声和烟花在空中绽放的声音都消失不见,眼前的画面也突然变得模糊不清,烟花的光变成一团团失焦的五颜六色的蒲公英,教室的灯光,广场边上路灯的光被拉成几条贯穿视野的长线。
“混蛋,你可一定要考上啊。”亚楠最后一句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响。
高考结束。
春离一个人来到了那所他曾经对亚楠说过的高校当中,背着大包小包,一个人找宿舍,一个人登记注册,一个人办校园卡,一个人打印课程表。
如同大部分新生所做的那样。
安顿好后,春离在校园里随便逛了一圈,熟悉了一下环境。这所学校还不错,绿化面积挺大,有很多很有适合吟诗作画的雅致的小地方,学校中央还有一个大湖,湖里养着几只黑天鹅,站在湖边的凉亭里可以观赏荷花,风景甚好。
回到在宿舍里躺下,他在给亚楠的短信里编辑道:“男人婆,你看,我考上了。”
他又编辑了另一条短信:“不知道你那边怎么样了,你在那边可要好好的,北京天气很冷,你又怕冷,可要多穿一些。听说那边雾霾很重,你得买个口罩了……”
他又说:“你说毕业后要给我个惊喜,那个惊喜会是什么呢?话说那一晚你真的吓到我了……”
春离摸了摸自己的左脸,仿佛那里还残留着高考前夕亚楠留下的吻痕,仿佛那个吻就像一块烙铁,将春离的脸烫出一个无法磨灭的疤痕。
“真是的,从此以后,不能跟你做同桌了,想起来还真是有些伤感啊……”最后一天短信如是。
春离写完三两句,按了发送键,扔下手机,然后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新来的舍友在宿舍窗前弹起了他的吉他,想要在新交的朋友面前一展歌喉,顺便在舍友面前卖唱,求一求今晚的饭钱。
他弹唱道:“明天你是都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会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
听得春离心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伤感,如果他的感情再脆弱些,差点眼泪就要流下来。
一个舍友说,真难听,你这水平还卖唱呢?听哥给你来一首。
然后那人唱起了刘欢老师的大河向东流: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啊嘿啊嘿参北斗哇……他边唱边甩动着他留了一个假期的长发,将刘欢老师的形象模仿的惟妙惟俏,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但随后又被另一个舍友打断:你唱的也不好听,听我的。然后他张口来了一段爱情买卖,他唱的深情之至,简直将这首神曲演绎得惊天地泣鬼神,仿佛自己刚刚有过一段刻苦铭心的爱情,其他舍友纷纷捂住耳朵:救命啊,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
在以歌会友的过程中,几个来自天南地北的朋友聚到了一起,慢慢熟悉,开启了为期四年的同居时代,开始拥有了他们在大学生活里最珍贵的友谊。
突然,春离的手机响了起来。
春离一看,亚楠发了一个短信过来:娘娘腔,快出门来接我!这学校可真大!我都找不到注册的地方……
“你在说什么啊?”他回了一句。
“快点啊,你忍心看着我一个人背着那么多行李到处跑啊?”
亚楠来他学校了吗?她不是去北京了吗?春离心想。
春离一脸不可思议,但还是快速起身,穿好鞋子,然后夺门而出,整个过程一句话也不说,舍友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去哪儿他就已经消失不见,那慌慌张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被警察追上的逃犯。
气喘吁吁地跑到在校门口,春离见到了背着大大的书包,提着大大的行李箱和大大的被褥包的亚楠。
亚楠的短发已经留长,长长的刘海将她月牙一般的眉毛盖住,脑后扎了一个小小的辫子,看起来甚是可爱。
“我的天!你不是去北京了吗?”春离跑到到亚楠面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脸惊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脏也砰砰直跳。
“surprise!!”
“我的天……你不会……”
“以后,我们就是校友了!”亚楠说。
“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你他妈不是该去清华北大吗?”
“唉,别提了,填志愿之前去了一趟北京,那个雾霾重的啊!我都不想去那儿上学了,再说今年高考题太难了,那个数学我没发挥好,最后两道题真是……唉不提了不提了,考不上北京,只好上这儿来了。你的专业开学早,恰好先给我熟悉下环境啦,待会儿你可以帮我提行李,这样多好。”
其实亚楠的第一志愿,压根没填其他学校。
知道春离要来这所高校以后,她在志愿里只填了这所学校。
数学试卷的最后两道题,她是故意没有做的,她觉得分数太高的话,和春离不般配。
为了能和春离有更多交集,她和她爸妈吵了一架,放弃了清华北大,选择了一条更为平常的路。
这条路上没有畅通无阻的学业担保,没有清华北大的学霸头衔,没有更加清晰可见的未来,没有爸妈的祝福,也没有路两旁满地的鲜花扑鼻。
但是有他。
“你这傻子!你傻不傻!你这样做值得吗!?”春离对着她吼道。
保安室里的保安探出了头,以为是哪个小混混大喊大叫在校门口闹事。
亚楠低下了头,不言不语,被春离突如其来的指责伤透了心,几乎都要哭了。
春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一把揽住亚楠,将她抱在了怀里。
“你这傻子。”他在她耳边说。
亚楠松开了手中的被褥包,行李箱也悄然倒地。
保安见多了大学情侣的相聚与分离,自认无趣,回过头来玩起了手机。
“娘娘腔,我还没和你吵够呢……”
亚楠说,声音却是那么温柔,丝毫不像在吵架,倒像是在说情话。
微风拂过垂柳,满地鲜花绽放,飞鸟飞过天空,汽笛声回响在街头巷尾,经过的人没有多看两人一眼,不用言说都心领神会。
一对即将大学毕业的恋人手牵着手路过。
那女在男的耳边轻声说:像不像当年的我们?
男的点点头说:好像。
一个帷幕落下了,灯光熄灭了,一个故事结束了。
另一个帷幕打开了,另一个故事开始了。
没有和你吵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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