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期间,回家探亲,看望年迈的爷爷奶奶,还有暂时独居的外婆。
见到奶奶的时候,黑白灰颜色不均匀的头发,眼神炯炯,气色很好。简单的聊着天,我给奶奶看了才拿的驾照,奶奶耿直的说照片里的人好黑,“照丑了!”。每次做饭之前都要问,吃什么?晚上吃“拽面条”?明天中午排骨藕汤?具体细节到辣椒炒千张,辣椒切成多宽的丝。“我想吃香肠”,奶奶就开始做了。最后盛在一个小碗里,迷你份,我会觉得这些宠爱是一种负重,不喜欢这种虚幻满足,因为太容易太深情,所以才害怕失去。
我随口一句青椒可以炒生一点,好吃。突然想到他们牙齿不好,上了年纪,牙齿都缺了不少。所以会吃东西会偏软糯一些。后来让爷爷奶奶张口观察他们的牙齿,确实是势单力薄,口齿生风,上牙不接下牙。那天晚上,青椒很脆,牙齿嚼着嚼着发出声响,却好像什么味道也没有,大概心是苦的,有些涩。
突然想起来暑假里总是特别软趴趴的炒茄子,我总是不喜欢吃,那么软的秋色茄子答案背后是他们老去的事实。听不清你在讲什么,“啊?”,眼神里全是疑惑和不解;老想拉着你讲话“WIFI是什么,你给我解释?”,“上大学好玩吧?”,想知道你的事情,也想向你讲述心绪;只是单纯的在你身边,即使看着你玩手机,给你做好吃的饭菜,看着你吃得极香,满是皱纹的脸上绽开笑容。
《饮食男女》电影开头,大厨给家里女儿们做饭,硬菜汇聚,观众垂涎不止,张罗了一整天的成果,大女儿一句“鲍鱼呴掉了”,然后不欢而散,可能是被父亲养叼了嘴,但是对于食物,不单单承载味觉记忆,是生活的浓缩。对于老去的人,逝去的岁月,退化的味觉,该有多一分包容,因为爱需要理解去回应,需要你真心的赞美,鼓着腮帮子不停动的嘴。“爸爸,我还要再吃一碗饭”。
不辞而别10月6号去看外婆,前一天,当天,都给她打了电话因为害怕她外出有事,无奈打不通。我就只好骑车出发了。带了很多家里的硬柿子,放在麻布袋里,绑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背着包里的两个月饼(云腿玉米和酒心樱花)。离得不远。自行车踩得飞起来,些许小激动,“十点要去见你,在九点半的时候就开心的不得了”,路上没什么人,天空有些闷沉,灰暗压抑。过了那个十字路口,蒋家畈的蓝色牌子挂在电线杆上,道路有些崎岖,石子和坑坑洼洼的水沟,拐个弯进去,对村口的坐着的路人微笑致意。再拐一个弯就到了,冰冷的铁门上有一把锁。
我去问邻居,去问打着扑克的人们,“你外婆上街去了”。“回来吃中饭阿,排骨汤专门给你炖的,你不回来我和你爷爷就不吃了。”(因为爷爷奶奶外婆家离得很近,会这样“争夺”我),我连忙应允。然而结果连外婆的面都没见到。在高大的铁门面前,我有些难过,那下一次见,又会是几个月呢?我围着房子转了转。然后透过侧边的窗子,看见了院子里的凤仙花,隔着铁栅栏。
不辞而别等不到,也只能走了。望着靠墙边的桌子,我灵机一动,把柿子和月饼偷偷投放在桌子上,心意到了,说不定还制造了个惊喜呢。桌子上原本有电饭煲,装糖的罐子。于是伸着手解开麻布袋,一个一个把硬柿子塞进去,强迫症想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然而居然有那么多个,骑车是是觉得沉甸甸的,只能堆起来了。一个个放进去的过程,觉得是一种释放,把想念掰碎了,撒在上面,风吹散了也好,吃进肚里了也罢。骑着车返回。我看见通讯录上外婆的照片,今年夏天院子里绚烂的花海,和外婆笑弯了的眉毛。
不辞而别一路风很大,我骑得更快,哼着莫名的旋律,呢喃着“关在院子里,鸡冠花是我,哭红的眼眸”,难过就这样发酵着,在随机吐出来的歌词和旋律里。外婆,总是精神的告诉我“要勇敢,我姐姐要勇敢”,夸张的竖起两个大拇指。摸着头,搂的紧紧的,贴着脸的外婆熊抱。头发总一丝不苟,还叫我不要戴夸张大耳环的外婆。那天,你怎么恰好就藏起来了,躲开我了呢?
还好只是计划之外的生离。更难去面对的是死别。
国庆期间,朋友的奶奶去世,同桌的爷爷去世。不会安慰人,的确是很拙劣的倾听者,去说安慰的话,去调整心情面对未来,最后可能词穷到说“加油”。春雨医生张锐因突发心梗去世一年了,都是突然的不辞而别,会让人惶恐,让人措手不及。我要怎么去回忆和你相关的最后一次,生命决然的终止,我还准备让你安享晚年,承欢膝下,打算给你换一个拐杖,推着你去看世界呢?……结果省略号变成了句号。
有一天我们也会变成一抔黄土,老去,所有的痕迹湮灭在历史中。但是始终害怕老去,害怕不辞而别,你先我而去。听过最美的话,大概是,全世界都在等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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