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灵魂 (1)
第一章 引子
尘世是个旅馆，人生是一场际遇。不管结果如何?在这场人生际遇里，我们都无权抱怨世界，如果没有这个世界，我们将是什么。也没有理由去埋汰这个社会，因为没有这个社会，我们将什么也不会拥有，即便是苦果。
人生这场际遇，它是一种缘份。珍惜每一个与你有缘的人，世上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你用好坏把人对立，只不过是在利益上有了纠纷。火花过去，也便释然吧!
一八年刚到，老天爷便给石城一个下马威。两天一夜，积雪足有三十公分厚。如在别处，不敢说交通会不会瘫痪，反正石城没有。石城市政府连夜动员十万人次清障，交通始终运行正常。你不得不佩服石城政府动员能力。
刘晓天一夜没有睡着觉，他有心事。别人巴不得明天就过年，好早点回家。他也有这种期盼，但与别人不同，他不想回家。这是一种矛盾的心理。因为矛盾，所以煎熬。工友们被雪惊喜了一夜，他却被矛盾折磨了一夜。早晨起来，他决定离开这窒息人的工棚，乘车到郊外去。
积雪全被堆在大路两旁。那些还未完全散去的环卫工人，大概是被雪景感染，正在对树上，屋上的积雪指指点点。
公交车把高楼大厦，以及沿途的风景甩到身后，它象一个要急于逃离的人，一路行驶，头也不回。
很快，好象比平时快了许多倍，刘晓天在车中还没缓过神来，公交车就通知道:前边到站，下塘，请到下塘的乘客准备下车。没有售票员，现在全是无人售票。那到站的通知，也是预先录好储存起来的。
因为早晨第一班车，乘客本来就少，到下塘时，仅有驾驶员和刘晓天两个人。本来想好问问晚上最后一班车的时间，忽然内心深处来了厌倦与慵懒，他径直下了车。
下塘在石城的最北端，与安徽交界。这里远离市区，没有了拥挤的人群，没有川流不息的车流，没有人声鼎沸与喧嚣，只有安静。
因为天刚住雪，所以这里村庄出奇地安静。还没有人行的踪迹。通往村庄的道路被白雪盖得严严实实。只有那坎儿与凸起的高畔处还有地皮裸露。
刘晓天下得国道，踏上往村的路。脚踩雪上喀吱喀吱地响，他的心阵阵寒意冰凉。放在小时候，他一定兴高采烈。在这漫天雪野里和伙伴们追逐嘻戏。那时候真好，他自言自语道。
但好日子的年龄总是一晃而过，转瞬即逝。他记不起自已是怎么走进负责任的岁月的。那些得福不享的青年人，他们怎么会抱怨自已的父母，怎么会把父母的关心呵护，以及父母对他们的人生指导，说成是精神枷锁。
刘晓天完全不理解现在的这些年轻人。他想起了钱钟书的《围城》。它里面有一句经典的话，原句他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大概意思。婚姻就如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这就是人生悖论。正如现在的所谓的公知，他最讨厌这些公知的。也没去过外国，或者说，到国外住一两天，回来就大谈人家如何如何，其实他的境界连浅尝辄止都谈不上。只不过是拾人牙慧，来满足自已的虚荣，来发泄自已对周遭的不满罢了。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思想。
那些涉世未深的孩子，在这些不负责任，或心怀叵测的语言中，抱怨父母，抱怨自己所受的教育，这是多么地荒唐。
我是铁生生的例子啊!如果不是这些蛊惑，如果不是父亲一曝十寒的管教，如果不是相信尼采那个老杂毛，或许我是另一番人生了。可是想这些有什么用呢?一切都木已成舟了。不要去想了。刘晓天被自已这无耻的懊悔激怒了，他对着旷野大喊:可耻!
这声音因极度的悲愤而显凄厉，它象一把尖刀，刺进老天铅灰的云层。它有去无回，在这茫茫的雪野里，显得后继无力且苍凉。
年轻人，你怎么啦?一个全副武装的老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而至:不会有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刘晓天从失态中醒过神来，他冲老者尴尬地笑了笑，玩世不恭地一挥手:没事，没事的!
没事就好，老人嘴里嘟哝道:现在年轻人不正常的多。你别被什么事走火入魔就行。他露在外面的两眼盯着刘晓天看，似乎在判断他在没在撒谎。刘晓天的故作轻松也许给了他信心:你玩吧，我是赶班车的。
老人从庄里来，他要向国道去。显然他要去石城。刘晓天自个儿笑了笑。他知道自已是失态了。否则人家也不会大惊小怪。
他在庄头岔上了往深野的路。这往深野的路比不上刚才那路宽了，但足够一辆小汽车穿行。
他要逃向深野，逃向无人在这个时间光临的旷野，除了他。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他可以自由思想，不用怕别人窥见他的痛。在这里没有虚荣作怪，完全可以敞开心扉。没有挖苦、嘲笑、讽刺、鄙视，也不用担心误解、歧见。可以全身心地自由，无拘无束地说话，不用与谁比较，也不去和谁计较，一切都顺其自然。
昨天妻子来电话，说今天撒肥。他是农村长大的人，今年又闰月，所以，他知道现在正是撒肥的好时节。往年，两个人。就是他一个人，也能坚持。那累，他一清二楚。自已还好说点，可她是妇道人家。过了当劲的年龄了。现在十几亩地，要她一个人，他越想越心里难过，全是我不听她话的结果。
身在江南遥望北，思到家乡田野中， 麦田撒肥正当时，不在故里妻独施。
谢红跟着他，一辈子没享过一天福。这一点，他很没面子，也很愧疚。毕竟一个女流之辈，一个今天看去己经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女人，你不可以对她要求太多，那也不近人情。
小时候，刘晓天就在父母的战争中长大，那个战争是因为太贫穷，父母互相之间不耐烦所致。谢红跟了他，在比左邻右舍差得多的条件下，通过那几年奋斗，吃穿住行都曾胜了别人家一筹。可是后来，由于自已的选择，自己的一意孤行，弄到现今这种地步，这全是自己的责任。村干部不是你这种心性、这类人能适应的！
看人家吃豆腐牙快，自已喝冷水都塞牙寒。刘晓天思来想去。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但在内心深处，他却无法赶走恐惧，每想到妻儿那因自已的错误，而失去应有的舒畅和快乐，他就无法面对。时光可以倒回去那该有多好啊!
过去的岁月就象电影一般，在他的脑海里一幕一幕闪过，刘晓天仿佛又回到了过去，而我也愿意带着读者去看看他走过怎样的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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