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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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整个脸的皮肤，在卸了妆时，显得暗沉，两颊几颗细碎的斑点、眼角下垂，法令纹、眼角纹清晰可见……美娜看着镜子里不再美丽动人的容颜，眼神从落寞转为失望，最后是愤怒。她用力推开洗手间的护肤品，发疯似的踩着地上的东西，揪着自己的头发，脱去自己的衣服。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臭男人，狐狸精，狗东西……”

发泄完后，她跌坐在浴缸边沿上，颓废地垂下双手。眼眸无光，嘴角似笑非笑，头发凌乱不堪，全身赤裸。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25岁时的模样：白皙的肌肤，脸上没有一点瑕疵；眼睛又大又圆，蕴藏着青春的活力；美如编贝的皓齿，乌黑发亮的长发；两个乳房如发酵般又白又大。哪个男人看了不心动？追求她的男人，多如牛毛。而赵海明当初能在众多追求者中脱颖而出，就是因为赵海明为她一掷千金，买下她梦寐以求的海景房送给她。就这样，她死心塌地地跟了他20年，没名没分。

美娜突然大笑起来，她的喉咙、肚子，甚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浴室里传出她痛苦的笑声，她笑着滑落在浴缸里，笑声还是没有止住。头仰靠在浴缸的侧壁上，笑着让眼角的泪快速流向鬓发。

这个她爱了20年的男人，今天竟然告诉她要娶一个20出头的小姑娘。哈哈哈……真是天大的讽刺！那她算什么？她付出的20年青春又算什么？

美娜躺着，用脚指头轻轻一抬，水龙头开关被打开，水哗啦啦地流下来。转头看到地上的碎玻璃，她起身到地上捡了一片锋利的玻璃片，又回到正放水的浴缸里躺着。

水冲击着她的小腿，她用指尖滑过小腿上的水珠，顺着大腿一直往上抚摸。为了保持身材，她每天花大把时间健身、练瑜伽。可还是逃脱不开地球的引力。她肚子上的肉不再紧致，以前引以为傲的乳房正在下垂。身体私密处随着年岁的增长，也不断色素沉淀。手指经过乳头时，身体不自主地战栗了一下。那男人最喜欢她这一对丰乳。现在，“哼”，美娜突然冷哼一声，“想必这无耻的男人正和那贱人在滚床单。”想到这，她又是满腔的怒火。人倏地站起来，睁大眼睛，目光凶狠地盯着手中的玻璃片。恶狠狠地将玻璃片扔到墙上，“噼啦”一声，玻璃又碎成四分五裂。“哼，我死之前，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二）

赵海明的婚礼现场布置得非常华丽，四根雕刻着龙纹的柱子矗立，屋顶悬挂着栩栩如生的四条飞龙，仿佛在空中腾云驾雾。布景背面采用宫殿式设计，四周挂满了红灯笼，鲜花鲜草点缀着T台。金黄色的灯光一打，整个婚礼现场显得金碧辉煌。新郎和新娘各拉着牵巾的一头，缓缓走向坐在高堂的两对父母。

坐在席下的美娜今天也身穿一身大红色紧身旗袍，头戴凤凰发簪。她坐在第一排最角落的那一桌，位置正好不显眼，但可以把舞台看个真切。赵海明曾说过，他如果要办婚礼就办中式婚礼，而且要办得很隆重。她为了迎合他，也说服自己接受中式婚礼。她想象着自己身穿凤冠霞帔，明艳红唇，与他喝着交杯酒……

随着司仪高声宣布流程，新郎用秤杆掀开了新娘的红盖头。美娜第一眼就被新娘头戴的凤冠所吸引。曾经，赵海明拿着设计师设计的款式给美娜看，美娜当时就欣喜若狂，只看一眼就喜欢得不得了。那时她还跟赵海明娇嗔道：“你看中的，我都喜欢。”

这凤冠上的凤凰和周边点缀都是纯黄金打造，下面另有珍珠与细翡翠相混，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还垂着一串串色泽鲜艳的宝石。光这个凤冠就价值不菲。

再看新娘穿的衣物，有一个绣着杂色祥云花样的披肩，还有一件海蓝色缎子百褶裙，下面绣着简单但是宽大的海水江波图案，灰绿与蓝色的宽条相间隔，作为裙子的底边儿。新娘手握一根通透的如意玉。

“哼！这赵海明真下血本了，为了这爱妻可没少花钱。光新娘这行头就抵得上一套市区里的豪华房子。”美娜暗忖道，冷冷地看着台上的男女，端起桌上的红酒啜了一口。

礼毕，准备开宴。看着眼前的饕餮盛宴，美娜一点胃口都没有。同桌的人不停地劝酒、吃菜，美娜只得装模作样地端起酒杯润一下唇。

“这女的，不是之前一直跟着赵海明吗？”

“对啊！没想到，人老珠黄被赵海明抛弃了。真佩服她的勇气，还能过来吃喜酒。换作我，早找个地方哭去了。”

两个中年妇女在邻桌窃窃私语，声音不大，但正好被美娜一字不落地听到。美娜倏地站起身，眼睛恶狠狠地瞪向两个人。那两个人见她反应那么大，更是互相挤眉弄眼、捂嘴看她的笑话。美娜准备拿起红酒杯泼出去时，一只大手有力地摁住了她的手。原来是赵海明在敬酒时，正好看见愤怒的美娜站起身来。赵海明瞪了秘书一眼，似是责备他怎么放美娜来他的婚礼现场。秘书如坐针毡，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赵海明快步来到美娜身边，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美娜，你喝醉了吧？我先扶你到旁边歇息一会。”赵海明用力搭着美娜的肩，不让她轻举妄动。

美娜皱了一下眉头，肩膀不自然地扭了一下。她见赵海明明明在笑，眼神深处却是严厉的警告。这笑里藏刀让美娜不由地身体一僵，激烈的言语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大家先吃好喝好，我先带这位宾客下去休息一下，回头我再好好敬大家。”赵海明堆满笑意地说着。

婚礼现场的灯光突然变得明晃晃、非常刺眼，美娜紧蹙眉头，眼睛却无法离开那特别耀眼的灯光。她忽然想起那个从进场就一直不离身的包里有一把水果刀。美娜把包紧紧护在身前，脑子如灌了浆糊似的，越来越沉、越来越迷糊。

来到婚礼场外，美娜用力推开赵海明，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她手麻利地从包中拿出刀，直逼赵海明。赵海明从厌恶的表情马上转变成惊恐的神色，身体不断向后退，嘴上不停说着求饶的话。美娜步步紧逼，双手紧握刀柄，用力对准赵海明的腹部刺去。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美娜眼睛红了，凶狠地扼杀着赵海明，手握着刀，不断刺向他的腹部。

新娘这时出来找还没回去的赵海明。看见倒在血泊中的丈夫，她连连惊叫，目瞪口呆，如同死人一般矗立在原地。美娜浑身是血，看向已吓呆的新娘，抽出赵海明腹部的刀，血四处乱溅。她一脸邪恶，提着刀直奔新娘而去。等新娘回过神，美娜已杀到眼前。新娘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里面吃席的人，在听到新娘第一声惊叫后，便闻声赶来。只见一个身穿大红旗袍、脸上手上全都是血的疯婆子在行凶，都不敢轻易上前。

美娜用刀抵住新娘的脖子，刀磨破了新娘的皮，血一点点渗出来。在场的人惊得连连尖叫，胆小的人看一眼就躲在柱子一旁瑟瑟发抖。新娘的父母踉踉跄跄往前，不停求饶。母亲更是直接下跪，抽抽噎噎地几乎晕厥过去。保安四周围了过来，准备见机行事。

美娜用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向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夺下自己刀的人。她压制不住的嘴角逐渐扩大，“哈哈哈哈……”伴随着一连串惊悚的笑声，刀起刀落，麻利快速地解决了新娘。“啊——”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响起，新娘也一命呜呼。新娘的母亲直接晕死过去，新娘的父亲直接抡起椅子，向美娜掷去。正好砸到美娜的头部，美娜被砸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手上的刀也不慎跌落，美娜趔趄几步，便绊倒在地。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帮人手脚困住，不得动弹。她本想在杀了他们之后再自杀，却不想现在要生不如死地活着。美娜不断被人拳打脚踢，毫无还手之力。一个非常有力的巴掌扇过来，直接把美娜扇晕厥过去。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赵海明用力推了一把美娜。美娜一个踉跄，没站稳，手按住了半掩的门。“哐啷”一声，大门关上。美娜如梦初醒一般，寻看四周。见赵海明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马上双手抚摸他的身子，查看腹部。

“你闹够了没有？”赵海明瞪圆眼睛，压低声音，又一次厌恶地推开美娜。

美娜像是如释重负一样，向后退了两步，身体倚靠墙上，自顾自地笑着。

赵海明从口袋掏出支票，麻利地填上数字。拿着支票凑近美娜耳边低语：“这是100万，你住的海景房也归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要不然，我会让你一无所有。”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进入婚礼现场。

美娜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命的活力，软绵绵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紧贴着墙壁，像是失去了支撑的木偶。她的眼神时而清醒，时而迷离，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汗水混合着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颊缓缓滑落，滴落在地板上，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她的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几缕碎发黏在汗津津的额头上，显得格外憔悴。这一刻，美娜的眼神逐渐清晰明朗起来。她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支票，缓缓地走出这差点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