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沫刚过28岁生日，她最近有种说不出的烦躁。
每天睁眼醒来，对着租来的灰蒙蒙的天花板，感觉平庸又油腻的生活便可以一眼望到人生的尽头。
临近年关了，她和男朋友凌宇攒的钱仍不够买房的首付。一想到春节回家亲戚朋友们的热情询问，她就想对着天空大声喊叫。
周末，凌宇又去单位加班了，自从凌宇毕业招考进了刑警队，就像卖身为奴了似的，整天围着单位转，好像永远有加不完的班和始终原地踏地的工资。夏沫对凌宇不满的时候，就会使劲奚落他：你和单位结婚吧，让你单位给你生个孩子去。
四年了，夏沫真的有些绝望。想到目前的境遇，她突然有些恨恨地，无意间一甩手，碰倒了放在茶几上的饮料，易拉罐和地板合作发出一记震撼的声响，像是现实主义的耳光，打在了谁的理想上。
想想自己每天买菜、做饭、上班、睡觉 ，夏沫就觉得暮气沉沉。她和凌宇还没结婚呢，就开始有婚姻的隔夜馊饭气息。
02
夏沫最近认识了一个叫海辰的行业大咖。
一个人只要有钱或者有权，他说出的话都是自带光环的。夏沫就特别喜欢听海辰吹嘘自己的光辉业绩，那一幅真理在握的派头，让夏沫听的血脉喷张，恨不得立即将自己的人生也比照着折腾起来。
过够了做房奴这苦巴巴的日子，夏沫很想在人生的航道上翻动点不伤大雅的水花。于是，夏沫逐渐迷上了和海辰的指尖互动。
这互动，说是请教提升业绩的秘诀，却又不那么直奔主题，几番缭绕迂回，大话题衍生小话题，很快就枝繁叶茂了。每天对着手机猛聊微信，夏沫感觉自己有些沉沦，与海辰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海辰是有妻室的，夏沫心里清楚。每晚七点以后，海辰的手机从来都是不接电话，不回微信。而次日又会嘻嘻哈哈，春意盎然。已婚男人残忍的理智着实让夏沫有些震撼。她无法想像一个有着如此浮浪胸怀的男人如何在转身回家后道貌岸然地扮演好丈夫的角色。
然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厌倦之后也真够无情和迅速的。
自从海辰和夏沫一起在格雅酒店开过几次房后，耐心便大不如前了。微信回应明显疏懒了许多，有时会把她生生晾在那儿。夏沫心里很憋气，她心知肚明，逢场作戏一旦变成真刀实枪，非但不好玩，反而可能有血光之灾。然而夏沫总想赌一把，她觉得海辰对她有可能是真心的，毕竟成功人士一般都是很忙的。越是这样想着，她越觉得海辰优秀，而凌宇……
唉，自己当初怎么会看上他，性格太和善，过日子也没悬念，一切全听夏沫安排。
03
一上午的胡思乱想，让夏沫的一颗心烦躁异常。
直到凌宇回来，夏沫才想起凌宇一大早下楼给她买的早餐还没顾上吃。夏沫拿起早餐，突然一阵反胃，好像要把肠胃都吐出来似的，到卫生间里呕了半天才过来劲儿。
凌宇找出家里常备的一些肠胃药，让夏沫先服一些。夏沫正想吞下，突然想起本月的例假好像过了些天数了。夏沫心里一紧，赶紧指使凌宇去帮她找找充电器，她自己这边慌忙打开手机日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乱成一团麻。
整个周末，夏沫都心神不宁。抬眼看到凌宇又觉得横竖都不顺眼。想到如死水一般的日常，夏沫决定拿爱的名义放手一搏。
周一凌宇前脚出门，夏沫便精心打扮一番去了海辰所在的公司。
海辰公司的大楼那叫一个气派，夏沫在楼前使劲自拍了一阵，看看发型稳妥，又调整了一个站姿和气质，满面春风地给海辰去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发了微信，也没有回。
夏沫觉得各公司周一一般都会有例会，便到保安室查询海辰所在的楼层，保安说公司里压根儿没这个人，拦着没让夏沫进去。夏沫再拨打海辰的电话，一遍又一遍地提示关机。
夏沫攥着拳头，牙咬的格格响，她不相信如此温情的男人会突然消失。
04
已经一周了，夏沫找遍了所有海辰可能出现的地方，却一无所获。活生生的一个人，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待到周末来临，夏沫终于下定决心，自己一个人去了医院。
而彼时的凌宇正和队友们一起在邻县抓捕逃犯。这次要抓的是一名冒充高管到处骗财骗色的人，资料显示该男子外表俊朗，口才一流，反侦察能力极强，已有多名女性上当受骗而不能自拔。凌宇最反感的就是好吃懒做去骗钱的人，可那些轻易就上当的人似乎比骗子更让人咬牙切切。
因为线人的可靠情报，本次抓捕前期的工作非常顺利。直到打开酒店的房门，随着两只玻璃杯从房门内手柄处“哐当”掉落，这名呼呼大睡的骗子才被惊醒。
凌宇年轻气盛，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还未触及骗子的皮毛，却见骗子迅疾从枕头下抽出一把匕首迎了上来。
凌宇有些无措，恍惚间，队友们已三下五除二将骗子背手上了铐。凌宇忽然感觉手臂一阵火辣，仔细看时，发现手腕处被划了一道，鲜血殷殷流出。
将骗子带回单位，天已擦亮。
队长带人去审讯室时，凌宇已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等凌宇迷糊着醒来，见队长拿着讯问的材料坐在他旁边抽烟。见凌宇醒来，队长的眼神有些躲闪，但很快一笑而过。队长帮凌宇整理了一下已被染红的创可贴，问凌宇这个周末是不是要带女朋友去海边玩，去的话就赶紧先把伤口包扎好了。
临走，凌宇好像看见队长手拿的材料里有女朋友夏沫的名字，真是熬夜熬出幻觉了。队长看着睡眼惺忪的凌宇，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05
湛蓝如洗的天空，层次清楚的大块云朵，让人神清气爽的热烈阳光，赶走了凌宇的睡意。凌宇一路奔向医院，他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周末的医院人特别的少，叫号机播报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震耳又突兀。
包扎完下楼离开，经过妇产科时，他分明听到了夏沫的名字。他心里一震，扭头望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进了手术室。凌宇突然有些迷茫，他慢慢地走近了，看清楚了这里是流产的手术室。他放松了一下自己，到前台查了一下登记表，果然是夏沫在手术。
队长来电话了，凌宇感觉自己快要断气了。凌宇对着手机轻轻地哼了一声。队长问：你是不是都知道了，夏沫也是本次案件的受害人之一。
凌宇感觉有些窒息，他似乎比任何时候都不想听队长说话。
挂了电话，一阵透骨的悲凉。内心深处一直支撑他的某种东西突然崩塌了。
06
凌宇在手术室外坐了很久，将回忆翻的苍茫一片。
看到夏沫出来，凌宇使劲动着嘴角，微笑出和谐的弧度。心里酸酸的，有一种随着岁月顺流而下的迟暮感觉。
夏沫看到他，分明尴尬了一瞬，随即笑容像哭一样难看。
送夏沫去打消炎针，凌宇想说些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空气死寂了许久，凌宇动了动，问夏沫想吃什么，夏沫突然拭泪，摇了摇头。
凌宇走了。宇宙洪荒，时光仍哗哗流淌。
岁月终于让那些不安分的小翅膀在红尘里禅定。夏沫看着凌宇头也不回的背影，放肆着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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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耿黎，80后文字爱好者，法律硕士，试图以灵动质朴的视角，用细致的笔触搭起通往灵魂的桥梁。微信公众号：禾勺人水（gengli-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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