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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什么都有了,唯独缺少了想要的

他什么都有了,唯独缺少了想要的

作者: 臻知夏 | 来源:发表于2019-09-28 20:51 被阅读0次

    文/果果宝儿

    图/网络 (侵删)

    图片来自网络

                                          -1-

    人到中年,年少时关于理想的未来,而今已实现。考上公职,进入官场,往后还有继续上升的空间。

    然成功的定义是动态亦是可变的,对于更高位置的突破,仍是一个不断加力的过程。

    嚣音在旁而起,“我敬您,主任……”

    灯明晃晃,印着满桌的佳肴美味。潮热生起的暖阳在脸上形成明朗的色泽,他小酌着几口,将酒杯放下,正想发表一下灵光一闪的激昂之语,一个遂然的踉跄,酒水顺着衬衣滴落到地板。

    凉凉地漫着散开的酒味贴着皮肤,在寒冬里多多少少有些不适。

    近旁的声哗明显地降了几分,他起身。

    “哦,不好意思,主任,”年轻的脸上写着抱歉两字,下一秒适时取出餐巾纸向那一片渍湿的地方擦着。

    刘天明,25岁,因着业务关系,他们平常的接触也较多。

    郁色在目光交换后,他恢复了平若的气定神闲,接连说着,“没事,没事,我自己来。”他顺手拿起面前的湿巾,摆手向其,“下次注意些。”

    不可捉摸的若近若离,听起来有些生分。

    刘天明干笑地叫来了服务生,一并收拾了桌上的零碎,还相当诚恳的在黄峰寒面前自罚了三杯。

    事后,黄峰寒对刘天明添了微词,“这样毛毛躁躁的年轻人,怎么能进来?”

    想当初凭着优异成绩考入师范院校的他,期间不放弃自我深造,报班继续提升学历。按着一步一个脚印,才换得今日的位置。对于刘天明被特殊照顾却是早有耳闻。

    他的眼里现着一丝讽色。

    “关系过硬,你有吗?”一句时时飘过的警句不知何时占据了头脑,稍稍想到这个人,连带着各味的口吻也一并出现。

    出生于普通家庭的黄峰寒,有的只是自我鞭策。

    他从小就一直很努力,努力做父母的好儿子,努力收获老师的喜欢,努力赢得领导的赏识。人说,有多少付出,就能换得同等的收获。

    对他而言,两者却在天平里无法等而相衡。别人轻而易举的得到,他却是里里外外地放弃了很多很多。

    包括他的感情。

                                          -2-

    青春的痕迹里那多彩的笔墨总是浓重而有力度的。在清隽的校园里,他收获了一段恋情。她不是一个让人一眼惊艳的美女,面颊的饱满为脸部平增了几许可人,一双大大的眸眼,薄唇小巧,温婉知性的女孩形象让她在人群中突显出来。

    校图书馆,是他喜欢去的地方。他站在书柜前,寻着他要找的书籍,无意间,他的眼搜寻到一个剪着齐刘海短发的女孩,端着书埋首着。他的位置极好地看到女孩的侧面,注视下的安然神韵仿若仙子般的怡静。那一刻,异样的心绪在慌乱之中坦然不得,两眼痴看着,他将手放在柜前,终是没能实质性地拿取。

    眼观向前的黄峰寒,在女孩轻翻书页,揉颈抬首的时候,她的眼恰巧朝前停留了下,黄峰寒自觉脑袋发懵,一下忘了该有的下一步行为。

    他笑得极不自然。她似看非看地收起了视线,继续与书为伴。

    室外骤然起了变化,风吹雨起的茫茫势头伴着噼哩叭啦地拍打,校馆内不知何时也开启了照明。女孩朝窗外看着,黄峰寒这时走到了她的身边,说了第一句话,“下雨了啊,带伞了吗?”

    他故作轻松地以平常音说着。

    女孩摇摇头。

    “没事,这场雨挺多半小时就过去。”他的口吻俨然像个相熟许久的朋友。

    女孩笑笑。

    她少言清淡,静默多少让他有些不安。

    狂风乱作之后的雨势渐渐变小,天昏阴沉的色调回亮了许多,淅淅沥沥的雨声有节奏地欢响。

    “那个……”他想要说点什么。

    女孩将书放进柜里,拿起台面上已挑选好的春,“我先走了。“

    她温柔地说着,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

    “哦,还下着雨呢。“

    “小了,不碍事。“

    他着实将天气的转好埋怨了一番。

    “你……“女孩吃惊地看着他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我是中文系大二学生黄峰寒。”他边说边在纸条上写着。

    礼尚往来,他知道了女孩的名字,杨柳,人如其名。

    在道别时,他说了让杨柳脸红的一句话,“今天是个很特别的日子,希望以后能够天天如此幸运。“

    两人的接触以书开始,看书,借书,交换着互阅,一起谈心得,一道抒发观感,不同的见解总能在交流里得到互通,她俨然是他内心的感悟者,理解亦多了一份收容之地。

    两人心照不宣地谈起了恋爱。

    大学期间,学业稳固,感情浓烈,杨柳是他心仪的结婚对象,未来的生活里也必定有她的位置,他一直这样认为,也是这么对她承诺着。

    杨柳娇柔地笑起,“我们一起努力。”

    “嗯,一起。”

    他激情澎湃,“此生不负你。”

    毕业后,两人相继进了乡镇学校,当了一名人民教师。

    “虽有遗憾,但还是圆了教师的梦。”杨柳想着生活的不完美或许都是为了留有余地将它筑其圆满吧。怅然偶有,虽不在一地,但至少都在一个市区里,也该合意了。

    周末的时间,挤着班车,他去看她,亦或她来探他,以聊表相思。单调的乡村生活因了感情的元素也并未减却该有的惬意。

    杨柳在书信里写道。

    黄峰寒彼时有报班提升自己的想法,他和杨柳说,“想从政。”

    “既是心中所想,我支持。”他不安于现状的上进心,杨柳都知,“努力的苗子,肯定能成功。”

    杨柳的全力支持,让黄峰寒一门心思将精力投入了进去。闲暇之余,他亦减半了与杨柳单独相处的时间。

    “你好,我才好。”她宽慰他不要有心理负担,按照自己的心愿做就好。

    “等我考上公务员,我们就去领证。”他说。

    杨柳笑得比花还好看,踮起脚拥其身,“我等着。”

    无后顾之忧的黄峰寒在此后发挥着他的所长,教材他有空就看,刷题,消化题目,另一方面又不怠于本职工作。

                                        -3-

    母亲打来电话,唤他周末回家吃饭。

    “好的,知道了。”备课的黄峰寒答应着。

    “寒子,小柳就不要叫了,”她末了时,加了一句,“也怪远的,姑娘家来回跑,也累。”

    “哦。”他并未觉得有无不妥。

    这一阵子,杨柳上上下下地赶车到他学校,带着好吃的,为他收拾整理宿舍,洗衣,做饭,也是很辛苦,休息休息也好。

    “代我向叔叔阿姨问好。”在黄峰寒将他的意思转述给杨柳之后,她说。

    泡沫被阳光印照得闪耀着七彩,持续的美感也不过几秒;单纯的男女之情添点了杂烩,从里到外亦生了异样。

    那一次回家,黄峰寒正视了看似美好背后的无奈,“镇长很看重你,多次上门来提亲。“

    “镇长家的女儿真不错,人长得好看不说,又有文化。”母亲瞧见他闷头不说话,继续说,“女孩也是做教育的,和你很合适的呀。”

    “妈,你别说了。”黄峰寒现着不快,“我有女朋友,你不是不知道。“

    心里的怨气不知该向何处发,他拉长着脸走向坑洼不平的厅堂。

    “这,这不还没有定下来。可以选择的,是不是?”母亲对着老伴使着眼力劲。“儿子啊,妈这不是为你好啊,”椅子发出两声刺耳的残音,母亲就着它坐在黄峰寒面前,“这么多年,书都白读了,人往高处走,哪儿好你自己缕缕。“

    许久未开腔的黄父说,“你妈说的也在理,谈恋爱谈恋爱,不是还在谈着吗?觉得不合适也可以分的。你不是想换别的行当?有些事光想没用。”

    黄父知道儿子是明白人,只稍微点点也就不提了。

    临了饭点,镇长的女儿来了。坐席上,两长辈对她表现得十分的喜欢。

    他坐在她的对面。

    “寒子,“母亲笑着说,”快给玲玲夹菜啊。“

    “这孩子,见了女孩就紧张,这不,看到这么漂亮的玲玲坐在面前,都不知该干嘛了。“黄母的音声开朗地对杨玲玲说。

    “好,谢谢。我自己来。“玲玲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黄峰寒。

    她个头偏矮,挺多一米五五,从她进门时,黄峰寒就在打量她,带着审视的意味瞧她。脸上的红点痘痘零落得占据着范围,直接影响了美观。

    “这样的长相,亏母亲还说长得好看。“黄峰寒心想。

    两长辈煞费苦心,饭后特腾出空间让他们增进感情。

    他坐在离她五公分的位置,杨玲玲看看四周,打破沉默,“这房子的年代好久了吧。”

    他带着情绪不想说话。

    “是啊,还是玲玲眼力好。这老房子啊,从寒子的太爷爷那辈起就有了。“母亲不知从哪冒出,做着只有他看得懂的眼神。

    “吉小的生源怎样?”玲玲用指尖梳了梳头发,将其撸至耳后。

    “还行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环视一圈,最后只得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

    本是摆在台面上的信息已经了解清楚,一问一答之后又获取了更多的信息量。杨玲玲对他是满意的。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出。

    在长辈的有心特意之下,黄峰寒将她送到汽车站,家离车站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可那天,他觉得脚他妈的真酸。杨玲玲一路上说着她入职的市重点学校,同事多么好,学生多么可爱,他应着一句没了一句,又怕她中途问个什么,又“哦哦”地念着。

    镇上的车站停了两三辆班车在靠边的马路上,他看看手表,离开车时间还有半小时,“等等吧。”他说。

    他想走又觉得不妥,留下又觉得挺不是个事,打哪哪都不舒服。这会杨柳发来讯息,“作业批了一半,突然想到你。在干嘛呢?”

    黄峰寒看了一眼杨玲玲,特意走开了一些,“在散步,中午吃太饱了,走走。”

    “还是阿姨的饭菜合你的胃口,嗯,看来我得多学学下厨的手艺。”她调皮地说。

    他听后心里不是滋味。

    “你有事吗?”杨玲玲撑着太阳伞走过来,“要不,有事你就先回。”她朝身后的班车一指,“反正车也快来了。”

    “哦,”他将手机放回口袋,“没事,都等了,也不差这时间。”长木椅在他身后,“坐这吧。”

    “好,谢谢。”杨玲玲咧开嘴笑着,“你本人比照片好看。“

    她转身看着他,笑盈盈里多了一份赤裸裸的东西。

    他撇开脸,“牙齿真心的长得有点残了。”

    “真是,这时候了,还想这事。“黄峰寒在心里暗骂了自己,”长得好看与否与我没关系。“

    他礼貌地应着,“哪里。”

                                      -4-

    杨柳的书信不减。她去看他时,鸡汤在保温盒里还是热乎乎地,“趁热喝。”她动作麻利地倒出一碗。

    “味道怎样?”她看着,一脸幸福的样子。

    “嗯,挺好的,”黄峰寒嘴角向上翘,试图笑得更饱满些。

    “怎么了,有心事吗?”他的举动还是落在了杨柳眼里。

    他告诉她,备考压力大。

    他很忙,忙着复习,也忙着和杨玲玲相处。

    自车站那事后,杨玲玲每天的电话短信不断,也没有特别要讲的,无非就是一些今天做了什么,发生什么有趣的事,看了一本好书,外加自己内心的情绪。黄峰寒是个挺好的听众,听着,聊着,他的参与也为她添至了更多的热情。

    这些,当然是瞒着杨柳。父母亲的话不无道理,理顺了之后当有豁然开朗之光,任何事物都有与之相匹配的近物,能力固然重要,好的资源确能为此锦上添花。

    杨柳去学校找他,几次都跑了空。

    “寒,最近很忙吗?不要太累了,我会担心的。”

    “挺忙的,真是,对不起啊,最近抽不了空陪你了。”黄峰寒掖着话筒小声地说。

    客厅一角,镇长还在茶室里等着他,他还时不时听到杨玲玲和他父亲说笑的声音。

    他顾左看外,长话短说,结束了和杨柳的电话。

    他是镇长的座上客,不久也便是一家人了,这事镇长当着杨玲玲和他的面提过。“爸,瞧你说的,我嫁不出去是吧?”杨玲玲娇羞地抬眼看向黄峰寒,嗔怪地向杨父说。

    “说什么?”杨父故意绷起脸来,“我女儿要找的另一半,当是很优秀的。”

    “爸,小峰说了,等考上公务员,我们就成婚。”她在杨父面前,难掩喜气地说。

    “挺好,挺好。有上进心的后生我就喜欢。”他拍拍黄峰寒的肩膀,点着头,“我的眼光错不了。”

    黄峰寒跟着笑起。

    他如愿跨进了政府大门,虽是乡镇机关,但通过努力,从基层做起,往上调的机会还是有的,毕竟年龄占了优势,能力也尚可,家人也支持。

    倏忽显出的“家人”,让他想起了杨柳。

    他的心里又出现先前的情绪,就像是搁在角落里看不到还好,一想到就有些闷解不去的感觉。

    也许是女人天生对情感的敏锐,杨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正愁不知如何向她提出分手的黄峰寒,在杨柳难得的负气释放里,他对她发起了冷酷的言语斥责。

    暴风雨终在她的沉默里消停,她的宿舍还是原来的布置,有他喜欢的书籍,他们的合照,还有他送给她的音乐光碟。

    杨柳声声俱泪,“你忘了你的承诺?”

    他不语,片刻,“有些事是会变的,现在不比当年。”

    “是真不爱了吗?”她看向他,眶带湿意,她倔强地向上仰起。

    “不爱。”转身离去的黄峰寒留下一句话烙在心房,也散着整间屋子飘来荡去。

                                        -5-

    生活继续朝前迈进。

    若干年后,确如他所预期,虽非位高权重,但在同龄人当中也算是姣姣者。

    周末的一大早,老爷子早早地打来电话,黄峰寒打着呵欠,“啊。”脖子的筋扭到,稍微转着都痛。

    “你不来可以,把我乖孙子送来。”老爷子在听到黄峰寒说周末来不了的时候,生气地发话。

    “爸,我真有事,“他忙不迭地地说着好话,”“明轩肯定过去,他昨儿还对玲玲说要去爷爷奶奶那了。”

    “你这孩子,”他松了嘴,“有好多日子没回来了,也不想想你妈惦着。”

    “儿子,别听你爸唠叨,正事要紧。”母亲打着手势截住了他的话头。

    他懒洋洋地呈“大”字形摆开,两眼看向天花板,定定地看着。

    “想什么呢?”杨玲玲进门收拾着梳妆用品,问道。

    “哦,爸妈想明轩了,周末带他去见见爷爷奶奶。”他在床榻上起身。

    “你中午呢?一起去吧。”她整理着床铺,将它们归位,等着他回话。

    “不了,你们去吧,我有饭局。”水龙头哗哗地流过,将黄峰寒的声音隐着听不甚清。

    “你就不能少去些……”她小声地说。

    “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去吧。”黄峰寒及时将她余下的重复止住。

    “酒少喝点。”杨玲玲照常在他的身后叮咛,“我爸都有意见了,说三天两头看不见你影。”

    张嘴要说话,一嘴的牙膏泡泡又默着声不去理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

    觥光交错间,声如杂沓。

    眼下的生活是他一直以来就在心内规划的前景图。在一个相对悠闲而适,节奏不快的县城当着官职且有一定的话语权,亦颇受领导的赏识。

    他仿佛看到和煦之光带着亮洒围绕他的身旁,又好似透过肉眼见到众人羡煞的眼神。在不久的那天,所见的高度或许又不再是今日的局限。

    他习惯性地夹捏起烟头,而后将它轻松地弹起,那烟灰飘然起的细微小尘落落地至桌前精致的椭圆缸内。

    “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他不止一次地告慰自己。

    他爱总结,喜用结果论英雄,“通过自身努力,善于利用一切可行机遇,创造出的价值也是在意料之中。”

    这句话是他的座右铭,亦是他一直以来行之有效的为人处事标准。

    早在上中学时起,黄峰寒就埋下了用知识改变命运,重塑属于自己一片天地的想法。

    这个愿望根植于心,让他从小就比旁人更懂得何以收放?当成功的定义在他的字典里出现后,他不无感谢那时自己的干脆决断。

    生于70后的他,自记事起,他就被父亲带着到田地里,或看或玩,或帮着小忙,渐渐长大后,在日晒下弯腰割麦,被太阳照耀下的肌肤已经黑得隐隐现着砖红色。

    沓声在周遭哄哄地响着,那个年代的记忆也仿佛如烟云缓缓淡去,离原生的距离亦是越走越远了。

    相约的同行都是他喜欢交往的。人到了某一层次,自然地会将与之相类的分而处之。官场上的,生意场里的,在某一行业有不菲成绩的,自当是与他对路的。

    他一直认为,人的层次,与高度相符。

    黄峰寒会喝酒,能喝酒,应是遗传了父亲的好酒量。当老师时,不曾沾酒,进了机关,大会小会后饭席上喝酒的频率也多了。小兵时,敬的多,把自己喝得肚胀难受,吐了再喝。升迁了,别人敬的多,自己喝的少,反倒是在与同行人相聚相侃时,烟酒伴身,时时不离了。

    关系轻重,拿捏得当。在人情事理上,他办得极好。

    他重视的人或事,不用多说记在心里,每年的大节小节,那些联系里的常在,自是尽心捎礼问候。聚其欢畅,一并聊聊当下热点,说说各自事业起伏,酒足饭饱后又待明日之延续。这样的生活,他似是挺满意,但隐约又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他不喜谈论婚姻,不爱带家属出来小聚,也许唯一的不畅不满就是这个了吧。

    如果不是那场猝然的变故,黄峰寒这个时候还在单位开着例行的早会,完成一天紧凑的工作,晚上的饭局照例是一月里的重头戏。

    黄峰寒肚痛,他只觉得又是喝了生冷的东西所致,在连接痛了几天之后,坐不住的他去了一趟医院。

    肝癌晚期?

    诊断报告在他的手里,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他慌得叫来熟识的主任再认真瞧瞧,被主任一再地宽慰,“心态很重要。”

    他不知是怎么走回家的,妻子没通知,也许潜意识里与她隔着一道,他对她说,去上海出差几天。杨玲玲信以为真,忙着帮他整理行李,并交代他酒少喝些,烟不要抽,身体要紧。

    平常觉得烦扰的几句话,今儿听来,仿若天外之音。他未看向她,“我知道,你放心。”

    他才知道,他很少心平气和地和杨玲玲说话,虽然往常面上平稳,但心内的抵触却是时时的存在。

    上海之行的复诊,打破了他存有的幻想。黄峰寒瘫坐在医院的候诊椅上。眼前被推着进进出出的病患,身上背着不知是什么玩意的红色水样,像极了血浆,他一下子冷汗渗出,嘴角哆嗦着不听使唤。

    电话里的嘟嘟声就像起着哀怨的长音,就这么空洞地划过耳际,“我得了肝癌,是晚期。”

    杨玲玲“喂”了一声,他面无表情地开腔。

    “你说什么?”颤音从那头传过,他听到她哇的哭声。

    从上海折回,他重新住进了本市的医院。父母仿佛一夜间苍老了许多,明轩也好像比以前懂事了。玲玲的眼里总有掩不去的悲恸,她强打着笑,在医院和家里,学校往返。

    “会好的,会好的。”她抓着他的手给他打气。

    “玲玲,苦了你了。”黄峰寒生起了内疚,心里不是个滋味。

    她摇头,“不说,不说这些。只要你好,我就好。”她努力作着笑的模样,一边拭着眼角。

    他诧异地望着玲玲,因着那句熟悉的话,它沉浸在自我意识里。

    “你好,我就好。”

    交揉着轻缓的两种女声似梦里笼着朦胧,萦绕着耳际一遍遍地回旋。

    那是谁?

    “寒子,你好,我就好。”余音袅袅,曾经她也是这般说着一样的话。

    他自语着喃喃而起,注视着面前掩其哀伤的女子。似清或糊的面容,变换着青春的娇美,或笑或羞,黄峰寒又一次看痴了。

    病房内,家人轮番着在医院陪着,贴心地照顾,他们周全地不会将生病的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窗外的阳光暖暖地洒在病床上,一向喜晴天的黄峰寒,对白昼的感知已和黑夜一般不悦了。看望他的同事,同行,长辈,亲戚,来了一波走了一波,刻意营造出的异样多少让他有股含着吐不出的郁气。

    同情,怜悯,还有些无法深究的味道在探病里漫着。他试图显着精神之态,到底还是无济于事。

    腹痛又始,在药效的作用下亦有了倦意。梦里,似与他们一道同行,又似擦肩而过,“再回首,忆难忘,往事浮沉烙其间;人生仿若一场梦,梦醒后空落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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