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时至年关，徐香梅的心里越来越忐忑，上次的战争还历历在目，让她胆战心惊。
孙俊波还是回来了。七岁的大女儿晓洁见到爸爸有些激动，但又有些胆怯，偷偷躲在门后面透过门缝观察家里大人们的表情。三岁的小女儿晓英则直接躲到徐香梅怀里，把头埋在她的胸膛里。
“闺女啊，来，过来，让爸爸看看。”孙俊波招呼着两个女儿。
晓洁见爸爸发话，兴奋地跑到他身边。晓英则“哇”一声哭了起来。
“妈的，我刚进门就哭，晦气。”孙俊波骂了一句。
“俊波啊，你回来了，一路累不累？小孩子不懂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快坐下歇歇，我给你倒茶喝。”徐香梅抱着晓英轻轻地挪到孙俊波身边。
“你啊，连个儿子都给我生不出来，净生些赔钱货。”孙俊波吆喝道，徐香梅低着头，把下巴轻轻抵在晓英的头上，没有做声。
入夜，孙俊波父母主动把晓英和晓洁喊到自己那边，想让他们夫妻两人多些独处时间。
“梅啊，我那生意，还需要再投入点，你给我准备些钱，等过完年后我拿着。”孙俊波口中的生意不过是他的吃喝嫖赌。
“今年家里特别紧，过年的钱都不够，连年后超市进货的费用也没有。”孙俊波父母经营一家小超市多年，自徐香梅嫁进孙家后，一直由她打理。
黑夜里一片死寂，徐香梅心里翻江倒海，她真的够了这种日子，想着兴许离婚后自己带着两个女儿过会比这样强一些。
往年一到除夕，孙俊波就开始酒不离口，徐香梅打算趁孙俊波还未开始喝酒，冷静地跟他商量下离婚的事情。
二
“俊波，有点儿事想跟你商量。”第二日午饭后，徐香梅试探着跟孙俊波说。
“什么事？”孙俊波半倚在沙发上，手里拨弄着遥控器，头也未抬。
“你看，这些年我做的也不好，也没能给你生下个儿子传宗接代。我想过，我不能耽误你，要不咱俩离婚吧，离了后你可以再找个年轻的，给你生个大胖儿子。”徐香梅越说声音越低。
“离婚？生儿子？徐香梅，你有那么好心？怎么？嫌我又要从家里拿钱威胁我？”孙俊波抬起头，声音也高了。
“俊波，你误会我了，我是真觉得没能生出儿子来对不起你。”徐香梅解释道。
“觉得对不起我就多给我拿点钱支持我的生意。”
“今年家里真没钱了。”徐香梅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妈的，给你脸你不要脸，欠揍的贱货。”说着，孙俊波摔烂了遥控器，站了起来。
等孙俊波父母听到打闹的动静赶过来时，只见孙俊波正一只胳膊勒住徐香梅脖子，另一只手钳住徐香梅的两只手，徐香梅半倾斜着身体，被孙俊波拖着在客厅转圈。而她的脸色早已乌青，半截舌头耷拉在嘴外，口水都已流成了线。
吓得孙父赶紧将孙俊波拽开，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孙俊波把徐香梅扔在地上，扭头就出了门。
好一会儿，徐香梅才反过劲来，咳嗽了几声。又过许久，开始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年初六，孙俊波从父母和徐香梅那里一共凑了5000块钱拿着走了。
年初十，孙俊波被人送了回来。原来是他跟人赌博赌红了眼，输了钱又还不起，被人打折了腿。
三
断了腿的孙俊波躺在床上没了本事，左邻右舍都以为徐香梅会在这时候为自己报仇，甚至连孙父孙母都怕儿子被虐待，不时以看望儿子的名义过来监督徐香梅。
可徐香梅却把孙俊波当成大爷来伺候。每日三餐变着花样地给他做红烧肉、猪头肉、猪肘子、猪大肠等各种他爱吃的东西；见孙俊波腿疼得利害，就每顿饭给他盛上一杯白酒让他喝来镇痛；甚至把电视搬到了卧室，为他解闷；对他大小便的伺候更是任劳任怨，从不嫌脏臭。
公婆来看了几次，见她尽心尽力地对待儿子，十分感动，并替儿子感到非常愧疚。
“俊波啊，香梅是个好女人，不就是生不出儿子嘛，咱们好好培养女儿也一样。”孙父孙母劝慰孙俊波。
“等腿好了，别出去瞎混了。好好在家帮香梅打理超市，我们年纪大了，她一个女人撑这个超市不容易啊。”
“嗯。”
“行，只要你答应了我们就放心了。这几天就把超市的经营权转给你们，我们该养养老了。”
两天后，孙父开始着手办理超市经营权转让的事宜。
半年后，孙俊波腿伤痊愈。在徐香梅的精心照料下，孙俊波的体重从不到130斤飙升到160多斤。只是，一日三餐的白酒让他染上了很重的酒瘾。
徐香梅拿出辛苦攒下的1万块钱给孙俊波。
“俊波，我知道这大半年你在家里憋坏了，这里是1万块钱，不多，但是我的全部积蓄。你拿着钱好好收拾下自己出去散散心吧。”
孙俊波完全忘了躺在床上时对父母的保证，这一走又是一两个月。再次有到他的消息，是徐香梅接到的一个电话。
“喂，是俊波家嫂子吗？你们快来医院吧，俊波哥出大事了。”
徐香梅喊着公婆赶到医院时，孙俊波已经断了气。
四
原来，这次孙俊波离家以后，卧床休息期间染上的酒瘾让他嗜酒如命，并且量越喝越大。
这次在酒局上，被别人一撺掇，竟然1斤半白酒下了肚。
待朋友在卫生间发现他异常再送往医院不久后，即因脑梗塞抢救无效死亡。
孙俊波的葬礼上，徐香梅哭得天地动容。
“俊波啊，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走了，我跟两个女儿怎么办啊！”
“晓洁和晓英她俩成了没爸爸的孩子了，怎么办啊！”
“俊波啊，你回来啊，你回来啊！”
……
左邻右舍有为徐香梅的痴情所感动的，也有替这个傻女人感到不值的。但是任谁，都说不出徐香梅半点不好。
不到40岁的徐香梅带着两个女儿成了寡妇。很快，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徐香梅一一拒绝，她说：“虽然俊波没了，但是她要为他守住这个家，照顾好两个女儿，为公婆养老送终。”
孙父孙母深知自晓英出生后，徐香梅就没过一天好日子，孙俊波对她非打即骂。眼见现在徐香梅仍对俊波如此深情，并承诺为他们养老送终，深感孙家对不起她。
“香梅啊，你这么年轻，何必呢？”孙父劝她。
“爸、妈，你们别劝了，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可是晓洁晓英还这么小，我怕她们到了别人家里受委屈。虽然俊波不在了，可是在这个家里，她们有亲妈，有亲爷爷亲奶奶。再说了，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到孙家这些年来，你们拿我当亲生女儿待，我哪能一走了之。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徐香梅坚定地说。
孙父孙母不再犹豫，很快立好遗嘱：待他们过世后，手里的三套房子和全部财产都由徐香梅和两个孙女继承。
徐香梅紧绷了许久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放松。
五
自晓英出生后，孙俊波一看又是个女娃，就瞧徐香梅她们娘仨横竖不顺眼。徐香梅月子还没出，孙俊波就因一点小事对徐香梅大打出手。此后的日子里，徐香梅再未感受到他半分温情，反而一直遭受着非打即骂的待遇。
孙俊波三天两头不回家在外面鬼混，回家就是要钱的时候。三四年光景，将徐香梅多年辛苦积攒的20万块钱挥霍一空。晓英更是一天的父爱都没有享受到。
无数个夜里，徐香梅辗转反侧想结束这段婚姻。可跟孙俊波提及离婚的那天，她硬是被孙俊波狠心地勒得拉了一裤裆的屎，他下那么重的手，是想杀了她呀！
多年积攒的屈辱和仇恨，折磨得她想尽各种办法结束这种痛苦的生活。打算一死了之，可又舍不得两个孩子；想趁孙俊波酒后昏睡勒死他，又怕触犯法律让两个女儿一辈子抬不起头；想骗孙俊波酒后驾车造成事故，却也担心孙俊波没死成却伤及无辜。
孙俊波腿伤卧床的那半年，是上天赐给她极好的机会。徐香梅决定赌一把。
孙俊波本就有些高血脂和高血压，半年的时间几乎不活动，再加上各种油腻的饮食和每日过量的饮酒，徐香梅有把握这能加速他的死亡。
而后那辛苦攒下的1万块钱是良好的助推剂。徐香梅知道他狗改不了吃屎，腿好后会继续花天酒地的生活。
果然如她所愿。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徐香梅强忍着才按下心中的狂喜。徐俊波年纪轻轻就命归黄泉，这是他自己做的孽。
一次婚姻就让她差点万劫不复，此生她再无踏入婚姻的勇气。两个女儿的健康成长就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福。所以，拒绝所有人的提亲是自然之举。
而超市的经营权和三套房子的馈赠，在徐香梅看来，那是她嫁进孙家后流的汗水和泪水的补偿。
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天使，没有谁会任凭别人伤害而不还击，即使是一个低眉顺眼、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还没有出手，只不过是暂时能力不足或时机不成熟而已。
所以，请不要随意伤害任何人，否则因果报应终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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