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旧屋
旧屋是指我出生并生活到将近十岁离开的屋子。
旧屋所在,群山环绕,里面平坦宜居,其间良田阡陌,鸡鸭成群,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小盆地。
"天上雷公,天下南岭钟",说的就是我们南岭钟氏。其势力一时风头无两,有很多传奇故事。
走出大山有一个隘口,是整个古老村落的出水口。经竹拐沥与外界相通,进可攻,退可守,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所以说,从地理上,就有条件让这里成为一个独立王国。
旧屋修建于清朝道光年间,总占地50亩,主屋宽500公尺,深800公尺,高四层,顶楼最高处20公尺,内按上三下三布局。中间为主厅,两旁横屋,区与区间设有天井,采光度好,里面布置有几百间房,可容纳上千人居住,是当地最具典型的客家民居。
旧屋屋后留声峰脉从南岭分支,来龙雄伟,屋前用青石板铺成内外明堂(后改成晒谷场)。再往前,则是平坦宽阔的沃土良田。
旧屋左侧,有一排与主屋齐高的楼宇,与右侧白虎山形成左右拱卫之势。这里安置的是学堂和粮仓。
立于大门往前看,是旧屋的朝山方向,重山环绕,层层叠叠。往前第一排为旗山,由高而低自东向西一直延伸下来,第二排为马鞍山,自西向东,便如一匹整装待发的战马,两山相交形成一鞍状坳口。
山外有山,坳口处是巍峨耸立的文笔峰峰顶,露出尖尖的文笔峰顶,与旧屋门楼遥相辉映,显然,这是一个绝妙的风水布局。
旧屋外墙,布满了射击孔,墙体厚者达1.5公尺。白墙青瓦经经年风雨,变得斑斑驳驳,但却并没掩住它原有的古朴和气派。
屋顶飞檐翘角,直指苍穹,在蓝天绿树映衬下,分外耀眼。当阳光打到古老的屋面上,你可依稀看到,各种图案和精致的雕刻。
记忆中的这种木刻是十分多的,有檐角、窗台、屏风,应有尽有。可惜因为历史的原因,很多被人为破坏了。
旧屋上厅正中央墙上,有一个硕大的福字,据说乃上杰公亲手手书。上厅桅边,横匾高悬,书:大居正,两侧对联,上联:大傅家馨源流远;下联:居正怀方衍庆长。
上厅布置有撑梁对,上联:诗评历代稻香象渡河为极品无双高压司空廿四品;下联:书法传家比飞鸿戏海是当行第一远超大令十三行”。
中厅也有撑梁对,上联:留声峰脉从南岭分支须知地气发祥永奠苞桑盘石固;下联:甘泉井源接西溪余派但愿家馨济美笃生芝草醴泉奇”。
字体雄浑有力,诗书传家,由此可见。下厅高悬"琴翰家风"大匾,据说为皇帝御封,透出一股淡淡的书香味。
正大门“天锡楼”三个苍劲有力的楼匾,嵌在历史上,又平实的的静候在现实中。这里代表的是一个时代,又不仅仅是一个时代。
旧屋所在,到处布满各式石板路,穿过溪河,穿过田间,那返璞归真的神韵尽在其中。
离旧屋左侧50公尺外,一棵板栗树直冲云宵,生长茂盛,粗壮而参天,四季几乎长青。
这是一个地道的农村,我的童年便在这里度过。整个古村落简直就是一个完整无缺的好景致。层层垒翠的山林,碧绿绸绢般的小河,蜿蜒的石板路,斑驳而雄伟的旧屋,高耸的板栗树,几乎就是我对家乡的全部记忆。
那时,村里几乎算不上有电灯,间或点上,也多半因电力不足显得格外昏黄,算是可以探个路。没有月光的夜晚,村子便如沉入黑暗的大海,深不可测。偶或有一两次电影下乡,也因为时常停电而看不上结尾。
放映机特别重,需村里早早预约,再提前几日派青壮年挑回。一般就在晒谷场放映。这时便像大过年般,十分热闹。
影片多半是《两个小八路》、《火车司机的儿子》。这种颇有点英雄主义教育的影片,几乎影响了我们这一代,再没有更好的崇拜了,只恨生不逢时,没当上八路。
电影一放完,我们就会情不自禁的凑在一起,演各路英雄。这是一个美好的童年,玩得尽兴,玩得不亦乐乎。
没有人愿意当特务,于是常会有争执,有抽签,争到激烈的时候还会不欢而散,但没过几天又会凑在一起。
这时候,旧屋就是我们最好的去处,而板栗树也成了我们的主要目标。
最好玩的,就是把树主人当成鬼子,特别是果树成熟期,更是每天跑个好几回。板栗就是我们的战利品,诺大的旧屋就是我们的根据地。
树主人后来成了我们家亲戚,据说果树收成占了他们年收入很大比例,所以盯得很紧。这时,我们就要提前做好准备,如何偷偷溜过去,如何得胜还朝,都要分工协调好。
必须要讲点战术,否则一旦被逮往,可不是好玩的,最怕被带去见母亲。
中文以“栗”生畏,有“栗栗危惧”、“战栗”、“栗然”等,我想不外乎与板栗一身的刺有关。没错,如果想打它主意,需得费一番周折。这时我总想起刺猬,那一身的刺让人生畏。即便你侥幸拾得一只成熟得开裂的板栗,你还得小心翼翼的找一块尖尖的石头朝裂口砸,再提一百个小心将外壳扳开,方能取出安卧其中的果实。
剥了壳再去掉外层簿簿的一层衣,便可生吃,果实成茶褐色,炒熟后更是甘香。不过我告诉你,即便你真有经验,那也得做好伤痕累累的准备!何况此时,有个东家虎视眈眈。
记得远房的表弟第一次来我们家,就有个这种经历。考虑他是城里人,我们便安排他守在树下,专门做些诸如砸板栗的事,附带给我们把风。不曾想这本是轻活,但对于他却从此为板栗胆战心惊!
那日也实在凑巧,"鬼子"不知从那里得知消息,正当我们玩得兴起,便听到有人吆喝着冲来。我们搞不清楚究竟在哪个方向来人,便溜下树直往外冲。表弟初来乍到,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六神无主。待逃离险境,再看看这一帮子“战友们”,特别表弟哭丧着脸死盯着双手的窘相,不禁哑然而笑。
后来听说表弟在这次奔逃中,不但手被戳满了刺,而且鞋子走掉了一只,脚掌也戳满了,疗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表弟感情是怕了,以至一直以来,即便成年了,偶尔在电话里责怪他为什么不来做客时,便会谈到板栗,这时明知他在敷衍自己,却也无言。
那时农村实行工分制,大人们受集体支配,小孩处于放养状态。但是这事不久还是传到了母亲那里。母亲好一顿责备,说着说着,声音都有点哑了。从小到大,就怕母亲这样,一难过声音就有点哑,有点要哭的样子。
旧屋一屋二十来户,邻挨邻户挨户,一家有什么事,整屋甚至全村不出几分钟便知道了。母亲本来就怕事,胆子特别小,我想这大概跟我们当时并不宽裕的生活有关。而且她原本性情温顺,不舍得打骂孩子,可是,又觉得十分对不起表弟一家,尤其觉得在邻居眼里,自己直不起身!
母亲的眼泪时常让我觉得沉重。每每此时便收敛不少,很多时甚至痛下决心,不再伤她的心了,然而不出几日,总又在不自觉中遗忘,又会约上一帮子偷偷去滋事。
后来形势越来越紧了,那家人出动了全部成员巡逻,没办法,我们只好在月夜中行事。这时便往往找个长竹竿敲打,也有收获。这样既不用上树,又省事而且便于机动逃脱,便干脆一直延用下来。
慢慢我们就懂得,用长竿敲打,轻轻撞击就能掉下来的,肯定已经熟透,包管好吃。而使劲敲打仍缠绵不脱的,你再费劲掉下来了,也吃不得。我自豪于自己屡屡能逃出虎口,为自己又有了新的发现而振奋。却不知这一搅和,是如何的伤透母亲的心!
首先是那家邻居不再对我们客气,纷纷向家长们作了汇报,甚至将矛头直指母亲。试想,在同一屋檐下,那邻家随便在屋内走走停停,便能闻出点味,真要发现嫌疑,那不是很轻巧的事!
我亲眼所见,邻家指责我母亲那俯视的眼神,母亲满脸尴尬,靠在旧屋墙跟几乎要哭。后来学校也作了不点名批评,母亲找我好好聊了一次,声音仍旧哑哑的,几乎没能忍住要哭。后来父亲也出面了,讲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孩,不爱读书,换了好几个先生都没有办法,做父亲的伤透脑筋。某日,索性辞退了先生,要小孩捡牛粪,每天定时定量,立据为证。
这位小孩子为了不读书,每天都很认真的捡牛粪,不论天晴下雨,从不偷懒,总能按额完成。
转眼半年,小孩捡的牛粪填满了茅坑,兴致竟然不减,心里想,这比读书轻松多了。
做父亲的焦急万分,一方面为孩子的不读书着急,另一方面,又为孩子半年如一日,能坚持做好一件事而高兴。他甚至在孩子的坚持中看到了希望。
某一日,这位父亲心生一计,偷偷往茅坑丢了不少石头,并在儿子刚挑回的牛粪上,也塞了几块。
这次验货,父亲亲自验秤,并随手拿了根棍子翻了下牛粪,大吃一惊的,发现牛粪里藏有石头,父亲勃然大怒,立即请出家法伺候。
挨了一顿揍的小孩,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管家明知有诈,也不敢声张。这次父亲下了重手,并要求小孩必须在一周内清完茅坑里的石头,否则,从重处罚。
小孩知道自己办不到,便央求父亲开恩,并跟父亲说:父亲,我愿意读书。
这位父亲重新请了先生,日夜陪读。
故事里的父亲,其实就是带领我们家族,创立“天字号”基业的第二十二世祖上杰公,旧屋便出自此公手里。上杰公抱一子,生三子,那位小孩即是上杰公的抱子,我直系二十三世祖来先公,后来中了秀才。
上杰公事业辉煌,崇尚天下书为贵,寄望儿子饱读诗书,承继琴翰家风。史传“天字号”曾有近十幢跟旧屋一样规模的大楼,其时“天字号”有保安团,四处购地,设粮仓,名声显赫,“天上雷公,天下南岭钟”,由此更是声名雀起,在陆海丰一带影响很大。
近代更出有国民党副军职钟灿光将军,有黄埔军校毕业生,后任国民党少将旅长的钟震华将军。
大人是有很多烦心事的,尤其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母亲,将整个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可谓历尽艰辛。时至今日,当我也成了孩子父亲时,才觉得自己当年实在有太多的不是。
回想给母亲带来的诸多烦恼,殊为惭愧!母亲只读过四年夜校,然而却深谙育人之道,不曾用过激言行,便如用长竿敲打板栗,顺水推舟,便是果实。
而我的父亲从此也效法上杰公,谈不上日夜陪读,但也煞费苦心,时常把我锁在家里读书。
不久,村里兴起到深圳的打工热,同年人几乎就只剩下我读书了。就在我离开家乡就读中学的前几日,几位好友约好了想尽情吃一次板栗,以示纪念。
这次我们没带竹竿,约定晚上行事,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行事。
不幸的是,同行小胖不慎腿摔断了,摔断腿后没有轮椅,小胖只好每日躺在床上,躺在漆黑的旧屋里。
小胖妈以泪洗面,终日喃喃:“如何是好,如何是好!”此时,母亲更是负疚得不行,几乎每日陪在她身边擦拭眼泪。
那几日我失去了全部自由,母亲死盯着我,不让我离开半步。在母亲眼里,这次不幸因我而起,擦拭眼泪间总不免多看我几眼,那眼神分明带了许许多多说不尽的责备,说不尽的担忧。
临走前一日,那家主人突然送了不少板栗过来,我吃之无味,只是围着旧屋来回的转了几圈,凝视着那棵即将远别的板栗树,直到母亲拉我。
这一次走,小胖不能出来,而我又难以面对他伤残的腿。也许对于小胖,他会一直的责怪我没向他告别,而对于我,我又该怎样向他说再见!
此后听说小胖家迁住深圳种地,而我外出读书,后来服役到了北边,渐渐与家乡远隔千山,旧屋罕有再亲近之时。然而,对于旧屋,对于那颗板栗,对于小胖他们,对于故土家乡的一草一木,却总有割舍不去的情怀。于是几次到鄂北乡下拉练,总也期盼能见到板栗树。然而来去匆匆,终究没见着。
今年中秋,我携同妻儿一起回了趟家乡,但见旧屋年久失修,多半倒塌。而这古老的村庄,也已慢慢建起了不少崭新的楼宇,打破了旧屋村庄原有的恬静。特别祖宗牌位,因旧屋倒塌不得已迁到下厅,享受一些寥落的祭拜。我不免内心悸悸,终不是滋味,而那颗难忘的板栗树,已不知何时被砍了当柴火烧了。
旧屋的倒塌实在是一种伤痛!
(作者结语:可喜的是,在众宗亲的努力下,旧屋正屋上中下三厅终于在2008年修缮完成,祖宗牌位并族人祭祖有了着落,唯愿家族兴旺,早日把两边横屋也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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