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着商场的扶梯上行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俏皮的“美女”,接着是另一个人意外的惊叫“X茹?你也来啦!”“怎么,不兴啊?”泉水般灵动的语气加上嗔怪的腔调有点嗲。
我是打心眼儿里羡慕这样的女声,且不管人长得咋样儿,首先那股传统小女人惹人怜爱的柔媚感就出来了。都说会撒娇的女人好命,虽然不知道身后的这个女生会不会撒娇,但撒娇的资质是已然具备的,想撒与不想撒也许只在一念之间。不像我,只一通电话,对方不见其人就会先预判我是能持家的“女汉子”,依据大概就是我厚浊的女中音吧!
《礼记》中有这么一段:初气主物,物生有声;声有刚有柔,有浊有清,有好有恶。成发于声也。心气华诞者,其声流散;心气顺信者,其声顺节;心气鄙戾者,其声斯丑;心气宽柔者,其声温好。信气中易,义气时舒,智气简备,勇气壮直。
关于声音与性格的关系,《礼记》中这一段儿已然明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是经验出真知,还是对戴圣这一段儿颇为信服,总之,我不得不承认对方耳“毒”,一句女汉子就道出了我“汉子”般的性情和作风。我之所以认同对方的判断,也并不是无来由的盲从,试想,提着不算重的物什,捏着嗓子试图“柔婉”地来一声“老公,我拿不动!”,或者作出弱不经风的样子举着一瓶矿泉水说:“哎哟,我打不开吔!”
谁信!老子的“柔弱胜刚强”固然不错,但“自然而然”又何尝不是一种刚刚好的“正确”。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或者说优越的点,如果非要勉为其难,不但委曲了自己,也寒碜了别人的观感或者听感。所以,不必勉强自己往某一个姿态或范式靠拢,从声到行咱乖乖做到统一就好,自诩为“自然美”。
再回头说说那美女,因为艳羡身后的美声,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两人还在聊天,持美声的,人并不如声美,但因声美而加分儿;并肩而行的应该就是她口中的美女了,讲真,和美压根儿不搭边儿。虽然美女现在已是官称,类似于陌生人之间的一声“大哥,大姐,阿姨”之类稀松平常不必较真儿,其中的“美”可以是由衷的真美,可以是套近乎的轻松的赞美,也可以是我前边说的和谐美,这都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但是,今天这句称呼还是让我从心底感到别扭,我想,如果叫的是所谓美女的全名儿会不会显得真诚点儿?而不至于让人产生讥讽对方的错觉。看到被叫美女的倒是一脸坦然,坦然得让我自惭——分明又是“二元分别心”在作祟了,我承认自己又一次败在了只视其表的肤浅上。这里套用好友小仙子一句“你觉的美就是美了”,那么我背后的“美女”应该就是“我觉得自己美就是美了”——这就是自信美喽!
当然,人心深处都希望自己是美的,从美容美发美体美妆的盛行足以见得;综观芸芸凡人,每个个体都有其美的地方,不过是各有千秋,最终拼的都是那份“任岁月沧桑,我自从容以对”的信心,因为皮囊的美终究不过是人生四季的一场繁华,等到时过境迁,你才会领略到美人迟暮的残酷。
几年前,我回到原来的公司办点手绪。我在劳资科的桌子前翻找一沓子材料时,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扭头望去,就在我的左前侧,一个中年女人正一眼不眨地打量着我,我有点儿难为情地朝她笑笑:“怎么了?”“你是XXX?”“你认识我,你是……”我惊讶的同时也在努力地回想,那耷拉成三角形的眼睛里隐约透出些许熟悉的神色,使我灵光乍现,我叫了出来:“是吴姐?”
“是呀!”她开心地抓住了我们手臂。我却在心中升起一抹辛酸的困惑,她经历了什么?
若干年前的吴姐虽然是三十几岁的少妇,但她的美是公司上下都公认的,生的女儿完全遗传了她的基因,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两个调皮的男同事总是调侃她说:“像你这种人间尤物,就应该在家一直生孩子,让这么好的基因白白浪费掉就是罪过……”
我努力想从吴姐的眉眼间窥出点儿什么?但没有!我转念一想,这个年纪女人应该都差不多的,只是吴姐那时太美,加之我没有见证她老去的过程,所以才会产生断崖式的落差感。
随着年岁累积,我是越来越意识到美的多角度多层次了:柔是美刚是美刚柔并济亦是美,谦虚美傲骨美不亢不卑也是美,单讲眼睛美就有百态,看看诗书满腹的简友们怎么描绘的: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如晨星,如晓月,如碧潭,如我前一世不曾忘却的记忆;如星,如夜,如新月,深不可测,如磁石般把人吸进去;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两弯似蹙非蹙眷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那双眼睛是水汽弥漫的湖,是薄雾朦胧下的月,迷离中有一丝清凉……
皮相的美,是最直观的美,但因经不住岁月侵蚀,终会形影俱销。而源自内在的美,是不惧人间沧桑历久弥新,可以是才华气魄格局信念矜贵等中的任何一种或者多种组合,诸如青史留名的钟无艳夏迎春和明太祖的马皇后及卧龙先生的黄阿丑等,她们流芳千古的美皆是由内而外渗透凝聚并影响世人思想的人格之美——不是眉目如画,朱红点唇,而是融进了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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