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二点半醒来,车厢里几十只蚊子的羽翼顽固地嗡嗡作响,很有些恐怖的味道。
昨夜我并没多喝,赖在汽车驾驶室里,关紧了门窗,酣然入睡。蚊子真是种神奇的动物,估摸着它自带热成像仪器,在荒野之中探测到恒温动物气血的信息,又不屈不挠地寻找到驾驶室细小的漏洞,云集着侵入,饱餐了一顿。
它们在我眼前乱飞,让我怀疑它们会否会因为太过拥挤而相撞在一起?这真是件让我哭笑不得的事情,离天明还有一小段时间,如何应付这混乱的局面是刚清醒过来后我的燃眉之急。
我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佛祖,割自己身上的肉,喂给一只快要饿死的老虎吃。这真是个很妙的故事,舍己之肉救生灵于水火之中,佛之大慈大悲大无畏令人佩服,问题是老虎是要吃人的――至少吃牛羊鹿兔,救了饿虎性命,还必须牺牲更多的性命来供养它。
那么,是饿死一只老虎慈悲?还是救一只老虎慈悲?就有了令人纠结的成份了。
说割肉饲虎是引子,我想得是眼前这一大群蚊子,若是佛陀处如此境,不知当如何?拍死蚊子显然是不对的,众生平等,佛家讲究的是不杀生;那么打开车门,赶它们出去?赶出去,一会工夫它们又会寻找缝隙进入车厢;或许还有个出乎我想象的办法,蚊子吃不到血会饿死,我佛慈悲,佛陀会敞开门窗,让野处那些干瘪着肚子没找到门道的蚊子也品尝下野血的味道。
蚊子吃饱鲜血是为了繁洐后代,佛陀放任蚊虫叮咬无非助长了蚊族的兴旺,也因此会有更多的人畜受蚊虫之扰,更糟糕的是蚊虫是传播疾病的重要祸首,弄不巧,佛陀的慈悲会害了一大群无辜的性命。
在和一群蚊虫共舞之际,我把佛陀搬到台面上,貌似太过迂腐了一些,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灭了它们,只是我身边信奉佛陀的朋友越来越多,关于不杀生的概念耳渲目染的多了,欲举屠刀时,不觉就有点迟疑,甚至有请教大师的想法。
深夜二点半,大师都在睡觉,门窗紧闭,蚊香蚊帐都是抵御攻击的好设备,哪象我,在野处遭遇集群围殴,我也无意打搅他们的好梦。
我把车开到路灯下,就着昏黄的灯光,用手掌追逐蚊虫,几乎每只蚊子的肚子都鼓鼓的,有暗黑的颜色,拍死在挡风玻璃上,留下的是一小摊殷红的血――无疑是我的血。
我承认我这样做有点残忍,我根本就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只是,在拍死一只蚊子之际,我感觉到了快感――一种被伤害之后加倍报复成功的快感,甚于拍死一只干瘪着肚子的无辜蚊虫。
我完全可以摇下车窗再拍蚊子,那么就会有不少运气好的蚊子逃脱惩戒,偏我执拗着,不愿放一只蚊子活路。
这场不对等的战争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在我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几十只蚊子的飞行愈来愈稀,被逐一消灭,我还用一本书拍打椅背以及各个角落将躲藏的蚊虫驱赶出来,等到折腾完,已全无睡意了。
车窗、挡风玻璃上一处处凌乱的血迹,这是一场盛宴后惨无人道的杀戳。
我安静地坐在汽车驾驶室里,路灯昏黄,我想起那个久远的故事,佛祖割肉救了一只老虎,纵容它去杀生。
很多年之后,佛祖又纵容一群蚊子,来挑战我的慈悲。
我又想起另外一个古老的词来,与虎(狐)谋皮,我忍不住冷笑起来,佛祖啊佛祖,别来调戏我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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