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

一

“这么说，你不是我们这边的？”首领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小米。

小米颓然地靠在柱子上，左边脸颊已经多了一个通红的印子，此时他正被数个丑陋的变异细胞围在角落，而在他们的身后，赫然站立着无数同样模样的怪物。

小米有些恶心，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别误会，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变异细胞，”小米慌乱地脱下衣衫，以往圆润的肤色已经布满血丝，不平整的表面下，数不清的瘤状突起正在涌动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怪物首领对他的辩解毫不在意，他的双眸酝酿着质疑与暴虐，但语气却平静的可怕：“那么，看在你与我们同类的份上，今天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

“停止战争吧，求你们了，虽然我们身强力壮，但这么打下去，宿主的身体迟早会完蛋，到时候所有人都要玩完！”小米打断变异细胞首领，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有些微微的气喘。

“我可管不了这么多，这片肮脏的土地本就不该存在！”首领的声音骤然变得疯狂，双臂乱舞，一缕缕黑色的粘液撒的遍地都是，他的嘶喊掠过所有的变异细胞，“弟兄们，我们的使命是什么？”

“杀光原住民！统一全世界！”

“杀光原住民！统一全世界！”

“杀光原住民！统一全世界！”

震耳欲聋的呼喝声中，首领得意地看向小米，而后者颓唐地低下了头。

小米知道，一切已经无法逆转。

二

曾几何时，这里还没有变异细胞的存在，大家伙都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

视觉细胞爷爷曾告诉大家，我们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宿主身体里，通过他的眼睛，我们知道宿主自称为“人”。年长的细胞虽会老去，年轻的细胞又会做好衔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切是那么有条不紊，大家的终极目标都是让宿主能健康地过完一生。

但不知从何时起，一部分同类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并且暴虐无度，他们的面目变得狰狞，身体里充斥着毁灭的气息。更糟糕的是，他们的情绪似乎能够传染，一切与他们接触的原住民除了毁灭，更多的是同化。

小米想不通是什么招致了如此异变，更令他担忧的是，变异细胞们似乎都以破坏为目的，无序与暴力是他们的行为准则。小米很清楚，再这样下去宿主的身体很快就要破坏殆尽，到了那时无论是谁都将再无立足之地。

小米知道，宿主应该也察觉到了此番异常，虽然原住民身体孱弱，不能与变异细胞正面相抗，但外界不时涌来的液体在一定程度上补充了原住民的体力。

“那是宿主注射进身体的药物，”视觉细胞爷爷说道，神色中却带着遗憾，“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年轻人，快跑吧，”这是视觉细胞爷爷临终前最后的劝告。

“呵呵，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最终，身为变异细胞的小米主动当起了说客，这也许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了。

三

也许是同为变异体，又或许是小米的反抗太过渺小，首领那次没有杀他，只是警告他少管闲事，趁早看清自己身为变异细胞的本质。

是啊，自己是变异体，但又与变异细胞有很大不同，至少自己的头脑是清醒的。说自己是叛徒一点都不为过，但他又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同类自掘坟墓。

所以第二天，他独自来到了战场。

这里是战争的最前线，如同一台血与火的绞肉机，每一个时刻都有数不清的细胞被碾为碎末。

战场的最前端，他又望见了变异首领，他正不停打着手势指挥手下的变异细胞，而后者则如同行尸走肉般蜂拥向前。

他们眼中没有人性，只有无尽的戾气。他们的身体坚逾钢铁，又像是没有痛觉，即使身受重伤依然蜂拥前行。

变异后的他们面目可憎，粗野的身体里满是爆炸性的力量，每一个都能以一挡百。

小米一直在想，这个世界为何变得不可理喻，为什么如此恶性的物种可以留存于世。

反观原住民一方则节节败退，他们的脸上爬满恐惧、惊惶与无奈，正面临着失败与消亡。

看着他们惨遭杀戮，或死亡或同化，身前的战友下一瞬间就会反过来向自己人露出獠牙，那种绝望让人心胆俱寒。一寸寸土地在战争的侵蚀下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残破与荒凉。

一切都在向最坏的方向发展，浓浓的悲伤仿若实质萦绕在小米心头，这时远处的变异首领发现了他的存在，只见他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线，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四

突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他的眼角，竟是他的发小星仔正被变异人撕扯。

他撕声呐喊，星仔也闻声抬头，双目对视之下，星仔脸上的痛苦逐渐化为绝望，他大张着嘴，鲜血从他口中汩汩流出，从他的口型依稀能够辨认出“快跑”两字。

小米闪身上前，把星仔挡在身后，愤怒地火焰从双眸中直射而出，他有变异体的身躯，他就不信连星仔都护不住。谁料刚刚站稳，一只丑陋的手臂骤然从小米背后穿膛而出。

没有鲜血，只有黑色的粘液，小米知道，身为变异体，早已失去了拥有鲜血的权利。

他勉力回头，只见身后一张狰狞的脸庞正直视着他，原来就在刚刚，星仔也成为了变异体的一员。

意识的最后关头，小米嘴脸噙起一抹微笑，他想到了视觉细胞爷爷，和这片曾经明朗的世界。

尾声

“嘀......”宿主的身体外，显示心电图的电脑屏幕上变为了一条直线，白大褂们停下手里的动作，周围尽是无奈的叹息。

“癌细胞扩散，还是救不回来，通知家属吧。”

窗外的阳光明媚耀眼，街道上车来车往，一条生命的逝去没有激起丝毫涟漪，人们的悲伤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行渐远，谁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叫做小米的细胞付出的努力与心酸。

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