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听见有人在敲门,起身去开,是房东小姐Joyce。她手里端着一个有淡雅粉紫色胡姬花图案的白底小瓷碟,上面盛着两片小点心。Joyce把瓷碟双手捧给兰,“这是我妹妹自家做的手工年糕,我煎来吃,分一你点。”
兰伸手接过,仔细看着碟子里的食物,丝毫看不出是年糕。碟子里是两块米白色的糕点,被切成半张扑克牌大小,厚度约半厘米。米白色的是表面一层酥皮,经过煎炸,已透出淡淡金黄色,表皮看上去十分酥脆,透出里面年糕的栗棕色,朴实无华,却又晶莹剔透。
Joyce做的煎年糕,和她的人一样,秀外慧中。
租房中介带着兰到Joyce家看房的时候,兰正深陷于前任房东的精神折磨。
脆皮年糕兰的前任房东,是位年届60的未婚单身女性,“老姑婆”三个字不足以概括她的乖张暴戾和吹毛求疵。前任房东对兰的日常作息生活习惯诸多干涉和刁难,一分钟前还破口大骂,一分钟后竟然挥泪如雨。
“难怪会嫁不出去,哪个男人受得了!”兰在心里默默地这样想,害怕跟这样吹毛求疵的怪女人在一起,自己也会抑郁而乖戾起来。
Joyce的家,在小市镇的边缘上,虽然离地铁站还有一段距离,却是个环境清幽绿荫环绕的地方。而Joyce的房子在高楼层,没有因为周边大树的遮挡而影响采光。大门漆成白色,干净简洁,屋子里宽敞明亮,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脆皮年糕朴素的原木家具,质量非常好,传递着已被使用了许多年的信息,也能肯定还可以继续使用许多年。Joyce的家,娴雅干净,透着内心安宁而知足的幸福感。
Joyce说,“我没有结婚,自己一个人住。”这一点,让兰心里有些失望:又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
兰搬到Joyce家之后,与其说几乎没什么交流,不如说是Joyce很少主动与兰交谈。每天兰起床,Joyce早已出门工作。夜里兰回到家,Joyce已熄灯、半掩着房门睡了。
周末,Joyce习惯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打扫屋子。滚筒洗衣机里洗着一个星期的衣物和床单,她慢慢地扫灰尘擦地板。炉子上,偶尔会炖煮一锅桂圆银耳红枣糖水,Joyce会为兰多做一碗,放在炉子旁边。而兰,则在房间里阅读或者写作,吃完糖水,把碗洗干净放回架子。
脆皮年糕一起住着久了,偶尔交谈,Joyce说话动作都是轻柔含蓄,经常带着微微的笑意,很是温暖和煦,人如其名。
兰看不出Joyce已58岁,她看上去非常年轻,个子瘦小,常穿着简单朴素的条文T恤衫和单宁打底裤。不化妆但是气色很好,白皙红润。
客厅里有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烫着大波浪卷发的她,身着一条湖蓝色带黄色碎花图案的连衣裙,被满屋子的鲜花环绕,婉约而清丽的笑容惊起兰心中的涟漪。Joyce年轻时真是个落落脱俗的清新姑娘。
Joyce始终没有结婚,始终一个人,没有孩子,没有家庭。也许有人以为没有结婚的Joyce孤苦无依,必须独自承担生活的辛苦和孤寂。然而,Joyce坚持工作,学做手工,阅读,走过许多地方,独自旅行,享受着一个人的生活。
脆皮年糕为什么没有选择婚姻? Joyce淡淡的说,她只是不会也不太愿意跟太多人打交道罢了,而且自己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为了某个人而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
来到30岁,兰有时觉得,在人生学堂中,婚姻就像是一份暑假作业。只有做完了,才能进入人生新学期。有人暑假一开始就做了,早早完成。有人拖拖拉拉,最后敷衍了事。兰才刚刚开始享受精彩的暑假生活,却不断被人提醒:你作业做了吗?日子不能痛快。
兰轻轻拿起一块煎年糕,热度透过薄饼皮传到指腹,轻咬一口,酥而薄得脆皮在牙齿间子嗞一声裂开,涌出里面高温下融化的粘稠年糕,微甜,不腻,焦糖的浓郁香气里又透着淡淡的芭蕉叶香味。年糕熔浆黏在舌尖,烫的微微刺痛,兰吃得眼角泛出泪星来。
脆皮年糕吃完去洗碟子,兰看见Joyce正坐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慢条斯理的往小腿上擦拭润肤霜。兰突然感到释然,若Joyce有丈夫孩子车子,此刻的她未必有时间坐在房子一隅保养自己。
一个人的生活不必负担太重,不必做太多的事。 有这些不一定幸福,没有这些未必就会不幸。关键自己必须明白,怎样最适合自己,怎样是足够。
原创作品
写于2014年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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