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球粒子

    别一边抱紧我，一边不快乐。                                          流粒粒

      湛蓝的大海边，一个戴着草帽，长发飘飘穿着波西米亚风的长裙的女生正坐着咖啡厅里。静静的看了吧台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

      吧台那双深邃有味道的眼睛反打量她，可是女生并不知道。过了片刻，她走向吧台，“你好，点单。一杯拿铁加糖加奶。”

      “您不喝黑咖啡吗？”男子雌性好听的声音谦逊有礼，很适宜招待这个身份。

      “太苦。”女生浅浅微笑，那一笑极尽温柔却又包含了一点苦笑的意味深长。

      下一秒，男子修长的手拿起吧台柜子下的一幅海报，勾起薄唇十分自信的扬起好看的鲜肉脸笑了。

      突然说道：“你是写文章的那个流粒粒吧。我认出你了，偶然间看过你的文章，对你很好奇，了解过你，你在网上照片很少。我看过一两张，对你有印象。”

      海风透过落地窗轻刮，吹乱的女生两颊的碎发。她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第一反应是礼貌的笑，下一秒却过份真实的小声惊呼，“这你都认出了，我比照片吃胖了。而且照片为了美要P是真理啊。”

      “我叫卫诚，神秘作家流粒粒你好。”名叫卫诚的男生冲她阳光灿烂一笑，冲她伸出又长又白晰比女生还好看的手来。

        她讪笑着握了，这，不握也不好不是。“卫诚，你好。流粒粒是我笔名了，我叫莫曳，叫我阿曳就行。”她淡淡道，精致的淡妆下，不染纤尘。

      片刻，卫诚在见到一直想见的人喜悦里，心里有很多藏着的话，终于忍不住。对着在一旁弄棉花糖很悠闲的大河说道，“我想跟流…不，那个女孩说会儿话。你替下我，下班我做，请你摩卡。”

      大河朝莫曳的方向看去，是盘清粥小菜啊，他这兄弟长得不错，一向大鱼大肉，怎么就从良了？他正奈闷，还没来得及调侃。只见那货已经开心的朝那女生奔去了…

      莫曳正一边翻着随手从咖啡馆书架上拿的散文杂志，一边喝着拿铁。突然，一个身影的阴影自她的头顶洒落而下。

      本以为是哪个顾客，她头也不台，指间轻翻书页，缓缓道，“对不起，我习惯……”话没说完，已被打断，那熟悉的声音接着她的话：“安静是吧。可是我是读者哎，阿曳，我有更多话想跟你说。”

        “那年我在MSN上留言，微博上留言，你都没有回我。”卫诚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得可爱又肆意，令她觉得养眼又像一道风景线。

        莫曳抱着拿铁，倚在沙发上吹着海风，长发轻轻飘着披肩，清亮的眸看着他，笑了，“你长得不错，我眼拙了看不出你也有故事，但也许有些事与年岁无关。小读者，那我们可以聊会儿天？”

        “叫我卫诚吧。我的朋友都叫我过诚，在一段时间内。”卫诚冲她狡黠一笑，骨结分明的手撑着下巴。

        “我做过很多不如意，却能迅速得到快餐爱情的事情。我遇到过很多女生，有的有脸。看着施过脂粉的脸，当然有些本身就很好看了。我和她们在一起。”卫诚看着窗外的大海，微微走神，仿佛陷在了某种回忆里。

        “渣男。或许你喜欢这个称呼？”莫曳挑眉饶有兴趣的问。

      “也不是了。毕竟我单亲，难免缺爱。我家那时在一个弄堂，我每天打完工回弄堂的时候都不太敢走，十七八岁的年纪，我却怕黑，常常一个人蹲在街灯边，玩会儿手机消磨时间。其实悄悄等那个老伯每次消食时牵着狗走，我就跟在后面走…”

        “我也怕狗，可是我更怕黑。真心丢人。”男生爽朗的轻笑，看着木质的桌子神情有坚毅的曲线。

      “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我们学校的校花，她是我们学校模范生。那天，我照常回家，走到弄堂边又迟疑了下，准备继续蹲路灯下等着。有人突然抓住了我的手。我发现是她，她对我笑了，说，她看见我总停在弄堂口，她问可不可以让她陪我回家。”

      “我说可以啊。因为我真的怕黑。”

      “然后，在家门口那段有树有花的路上，她抱住我，吻住我。然后说她很喜欢我，但是因为我气质太冷难以接近，她觉得夜晚可以，她想试试希望成功。”男生的笑意更浓烈了。

        莫曳也有了恬淡的笑意，“很可爱的小女生。不过那个年纪，过诚你珍惜了嘛。”

      卫诚笑着摇头，“应该是没有的吧。毕竟后来她那么生气的说了分开，我还是一个人学着克服黑暗。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总是互相取暖，我不大会聊天，又性格寡淡。她不觉得是我没意思，反而觉得我不喜欢她。”

      “所以你看看脸有什么意思？要有有趣的灵魂。”莫曳笑着开着玩笑。

      “因为和她分手觉得迷茫，所以给我留言求解嘛。”她眨了眨眼问道。

    “不是啊，只是经过她之后的爱情，就跟上了镣铐一样，我最痛苦的两年。经历的人，竟都是为了取暖，哪怕是滚床单，换取金钱活下去…那是最落魄堕落的两年…”

星球粒子

      “圈里的朋友知道我，再怎样也不是坏到哪儿去，我对每一个女人真心，给钱的我感激，给爱的我去拥抱她们。”他说这些话时没有痛苦而是深邃的眼神里伫藏无限温柔与悲伤，没有歇斯底里，岁月的不公，他不痛恨。

        她也看得出来，或许是真的释然了。

      “那天我发烧到三十九度，一直陪我的是那个年近四十的女人，她一直在旁边握着我的手。我醒了，她跟我说，她去出租屋里找我是说分手的，没想到我过于疲劳生病了。”

      “她郑重其事的道歉，语气没有一丝不舍。或许是因为她是个优雅的女人，或许她爱她的丈夫她比较歉疚。走时，她说我是个好孩子，留了些钱让我好好生活。”

      “女人都擅长发好人卡，我才懂这个道理，即使我不离也没有人想和我不弃。后来他们都叫我过诚，讽刺吧…我这个渣男竟然也诚恳。”穿着白衬衫的卫诚慵懒的靠在沙发凳上，看着莫曳零零散散的笑着。

      “中间应该有痛苦，有不爽。在别人看来你在负别人，其实你才是不断被遗弃的小狗，你一时也没法正常谈恋爱，单纯的恋爱。”莫曳长发遮住干洁的侧脸，她又喝了口冰凉的拿铁。

        “生而为人，却做不到常人的事，原来真的令人这么难过。”莫曳笑着说道。

      “嗯？”

      “当年我从网上失踪，是因为一个女生。”莫曳松开握着马克杯红色指甲的手指，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脸上是怀念的神情，她是心痛，为她曾想守护的人。

      “哦~”眼前的美少男好像突然明白什么了神神叨叨别有意味意味深长的盯着莫曳瞧。

      她简直无法忍受这贱兮兮的神情，直接翻了个小白眼，“不是那样好吗?我再不济也不至于对朋友下手好吧。”

      “说着玩了。”卫诚接过大河端过来的一杯卡布奇诺，轻轻推给了莫曳。大河若有所思的冲莫曳瞧了又瞧，才意味深长的走开。

      “这个故事我宁可相信是甜的，所以咖啡你喝吧，我想用尽全力讲好这个故事。”说罢，她微笑的把卡布奇诺推给满身朝气，已经多年磨砺成温暖系的卫诚少年。

        多年前，那间狭小，生长了诸多花类和灌木的花园。午后，阳光正明媚，那个爱吃东西的女生正上高一，下课便坐在教室外的长椅上吃蛋糕，短裙下穿着高帮运动鞋的腿随意曲成自然好看的弧度。

      吃完蛋糕，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纸巾准备擦个手。隐隐约约她好像听见有人在哭，这哭声似是抽泣，压得极小。

      她有些好奇的从长椅上站起来循声找看，终于看见树丛另一头，有个女生的背影，好像是坐在地上。

      她也穿着校服。莫曳走过去，女生正在哭，抽泣的肩膀失控而狼狈的耸动着。一双手递上了纸巾，莫曳的影子笼罩住她俯下的背，女孩泪眼朦胧的抬头，那张冰肌雪颜的包子脸上是清冷的神情。

        她大概是有些楞了。

      “快接吧，把校服拍拍。马上上课了，不管什么事闹是没有用的。”莫曳打量着她，这女孩扎着长长的马尾，长相是普通的，很秀气小巧的一张脸。

        说罢，待她接过纸。莫曳便拉着她奔跑着去上课了。她认识这个女生，叫林铃，她叫她小铃铛。是隔壁班一个被孤立的，隔壁班高一（三）班向来不太平，女生都不好对付，男生又都激素分沁过剩。

      她们成为朋友后，莫曳常常在班级门口等她，有风言风语她知道也不提什么。有一天晚自习下，莫曳又倚在那玩手机，等着小铃铛出现，她今天穿了一件牛仔背带裤和淡蓝色衬衫。

        这天晚上她们去操场散心，莫曳吃着棒棒糖一边听音乐一边蹦蹦跳跳的走着。“走路老实点儿，小心扭腿。”林铃性格沉静，关心的笑着提醒着。

      “哼，才不会啊，你在旁边有什么可怕的啊。”莫曳笑着说着，开心的扬起脸蛋，夜风吹飞一天的闷气由油腻，整个人都清爽了好多。

        “阿曳，他们说你都是一个人。为什么和我做朋友？”林铃抬起亮晶晶的眸，真诚的看着面前的女生，认真的问。

        “因为…朋友这种东西不是有就可以，我要把我的好和温暖给最需要的人啊，如果不挑一挑怎么知道对方是好人还是别有目的呢？”莫曳不以为然道，她抓紧林铃的手臂。

        有些疲惫的倚在她肩上，亲呢的轻言细语，“别想无关紧要人的话了，听了污耳，有很多事…他们不懂…”

        “我们比他们懂事就好了…”林铃看着莫曳像个树袋熊般，不禁露出疲惫的笑意，绻着微冷的手，不禁重复道，“我们…比他们懂事就好了…”

          正是燥热夏天，这几天是林铃的生理期。林铃平时也常吃冷的，生理期来时肚子会痛，天又这么热。莫曳在隔壁班照顾不好她，便担心的送了好几趟热水。

      还不停叮嘱，“如果那么疼，就请假回去，我也请假陪你，你别勉强啊…”

      最后上课预备铃都打了，林铃才哭笑不得的推走她“我看是你不想听数学吧，快去上课，我好着呢。”

        莫曳这才恋恋不舍的回了教室。

        等到两节课下，她才又找林铃。进隔壁教室才发现气氛不对，教室里的人都很安静，有人偷偷看她。

        而林铃的位置上，一张被撕了一半的卫生棉被扔在地上，还有散乱在地上的书被人踩脏的痕迹。

        她基本上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不禁握紧了拳头，咬了咬牙，笑道，“你们班这学习气氛挺浓烈啊。”

        说着，她拿起手机眼神没有任何温度的拍着照，转身想离开，身后有按捺不住的女高音，“你干什么？”

        “我拍一下你们班欣欣向荣的学习氛围有问题啊？”

        “好啊，没问题。”他们班有名的班花林西昔忍着怒意阴冷的笑道，“那你以为林铃就没问题啊，是你蠢吧。我们可欺负不了她，人都早恋了。”

        莫曳闻言，脚步一顿却还是立刻去找林铃了，直到她跑到操场上，看到夕阳下，她的小铃铛坐在墙角边，又不顾衣服脏在那里哭，而她身边那个颀长的背影，蹲下身抱住了她。

      她挪不动步，叫不出那一声“小铃铛”了，或许她更不该打扰他们。

        从此以后，因为那个皮囊不错的杜子诚因为打动了她的小铃铛，成了林铃早恋的理由。不，林铃想永远在一起，和他。

        早恋，是不好的。莫曳为了保护林铃，主动提出用照片换他们一个班的保密。大概是怕莫曳说出去他们欺负林铃的事，便同意守口如瓶了。

      她还是想守护小铃铛的幸福的。

      直到，那一天，她在学校商店里买东西，看见杜子诚穿着AG一身潮服的站在另一家店前抽烟，还和几个男生混在一起。那几个男生…有几分眼熟，莫曳反复回想，终于想到，是某天她看见欺负小铃铛的那几个男生。

        她不禁震惊，杜子诚转身，她下意识闪躲起来，内心已经猜测出了几分，杜子诚，绝对不简单。

        笑得阳光静好，黄昏静好也不一定是个好少年。就像再华丽的外表也有可能藏有腐肉，她不禁将手心抓出汗来…

      “你们不合适…小铃铛，你应该找个能逗你笑，对你真心的。”莫曳蹙眉严肃道。

      “他就是啊”林铃满足的笑着道。

      “他和欺负过你的男生交好，你没怀疑过他吗？”莫曳无奈的说道。

      “那我和他在一起，那些男生也不会再欺负我了。”林铃勾起唇角竟毫不意外的笑，这笑里莫曳竟猜不透了。

      “是太爱了？还是你受不了那种日子所以利用了他？小铃铛，我觉得你斗不过他，就算你孤注一掷，他老谋深算也压你一头。而且我早就说过你被他们欺负你告诉我啊？”莫曳抚着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怎么也没想到，林铃竟知道。

      “你这么好，我怎么拖累你？让我试试吧，阿曳，我知道的。”林铃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

      卫诚喝了半杯卡布奇诺，看着将晚的天色，发着呆问道，“后来呢？小铃铛幸福了吗？”

        莫曳摸着马克杯上的动漫猫图案，轻轻笑了，笑得伤怀而苦涩，“她变坏了，然后被杜子诚和他兄弟算计，在F城失了名声，不告而别了……”

        “杜子诚本来就是怕小铃铛说出去什么，才故意跟她在一起好让她死心塌地的保密。她是她以为的爱人的眼中钉…”

      “别侮辱这个词了，叫渣男吧，或者甘蔗男。”卫诚不禁说道。

      “好了，天晚了，我该回预订的酒店了。”说罢莫曳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着道别。卫诚将她送了出厅口。

      看着她的背影在黑暗里，朝不远处有亮光的地方走着，敛起温柔的笑意，内心有些怅然若失的空洞。

      他回到吧台，修长的手指拿起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最后写上字，“纪念小铃铛，愿永远快乐。”

      大河走过来，搭上他的肩，幽幽道，“兄弟，快恋爱了吧。”

      卫诚看着他，笑出声，楼过他的肩，说道：“大哥二哥老实呆着吧，答应你的摩卡。我们喝点熬一场最浓的夜。”

      “等一个最早的清晨。养胃吧兄弟。”大河笑着与他击了个掌。

      夜漫长而宁静的生长，是时间都温柔下来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