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去打篮球,却被室友拉住了。
室友姓陈。平日喜欢泡图书馆,不好上网。学问广博且杂乱无序。许是被书里的油墨侵了脑袋,往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出口,就令我们的思维立受震荡。堪称“异类”。我很好奇一个理科生之乎者也个什么劲儿。
异类一说仅仅是针对他的性格而言,要说长相,倒还入得人眼。
现在,他怀里抱着一只白猫,神情愈发的诡异,像极了一位深闺怨妇。我就打趣他,过生日喝点小酒,怎么到现在还晕忽忽的?他却说要跟我谈谈心。
---谈心?
这么闺蜜的字眼怎么能用在纯爷们儿身上呢?我不禁悸然。脑子里射过一个想法,这家伙的性取向不会有什么变化吧?可看着他那张早熟的胡碴子的脸,也不能叫我相信他真的是个“玻璃”。另一方面,竟也觉得欣慰,这证明我们之间的友谊至少又向上拔升了一个高度。
我问他怎么了。
他反问我你相不相信前世今生?
我就把我脖子里的菩萨玉坠儿给请出来,说,look。
他咽了口唾沫,安抚一下怀里的猫咪,极细声的道来这几天在他身上发生了一件离奇的事。
……
……
“这次过生日,除了咱们一群人通宵唱K,我竟还收到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这些天总在做梦,一个很奇怪的梦。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过青青的竹林,美艳的花海,然后又是雪山,不断的变幻着场景。看样子是部爱情片。只是画面模糊,总是影影绰绰,仿佛触手可及的近却有好像隔着千里之远。于是我就努力的观察。
哈,我可是在梦里,观察?这话说起来自己也觉得挺可笑的。
白居易有首诗我记的是“为当梦是浮生事?为复浮生是梦中?”想想颇符合我当时的情形。但是,也终于给我发现了。你猜是什么?那个男人竟然跟我长的一个模样。
我很惊诧。
在这以梦为题的剧情中,我到底在扮演什么角色?
演员?抑或是导演?
哎,你能想象当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吗?在我小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兄弟的,是父母生怕养不活,就送人了。于是我整天的就玩心理感应,试图想要找到他。或许现在的这个画面只是从我潜意识里挪移过来的也说不定。哦,扯远了,接着刚才的话,嗯,我说到哪里了?哦,想起来了。Sorry。然后那个女人就伏在我的耳边说:“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阵阵,夏雨雪,
天地和,乃敢与君绝!”
操,还真是爱情片啊。此刻我也近距离的打量这个女人,她很漂亮,古风雅韵。我正要有所动作,突然间轰隆隆……一声巨响,于是我就醒了,惊了一身的冷汗。我看了看手机,是2点。你们几个睡的正香。我却翻来覆去的,满脑子都是这个梦,如同真实,历历在目。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开始回忆白天的经历。电视,电影,小说等等,都没有这样的情节。
宿舍外,夜白如洗,一束月光穿过树木枝杈,透过窗户打进来,地上一片斑驳的光影。
忽然,又,又多了一个长长的人影。我抬头看,一个女人,白裙曳地,黑发遮面,两相分明。就那么无声无息的立在窗外,她缓缓地抬起头,头发里掩着一双眼,注视着我。嘴巴轻轻蠕动,像是在说话,却没有声音。当时我害怕极了,想要叫却发不出声。只好用被子蒙起头。正所谓不入吾眼者,不入吾心。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应该钻回谁家的电视里了吧。我忐忑着,就听见有个东西在叫,仔细的听,“喵……喵……”。我把头探出被子,脚边就窝着这只白猫,正舒服的睡着。
它是什么时候上来我的床上?
吓了我一跳。它可能感受到了我的动作,就睁开眼看着我,一边叫着走到我的怀里,又窝下了。突然间,它又让我心惊,像过电一样。这只猫是怎样进到门窗紧闭的宿舍,偏偏爬到我的床上。瞬间,我脑海里的每个脑细胞都在各自构思一种答案,各自勾勒一个剧情,玄幻,科幻,魔幻,非人类,超现实。但最后却又被我自己一一否定。看着这只猫,样子也只是一只猫,并没有奇特的地方。或许无毒无害呢?或许是某个时候溜进来的。干嘛要自己吓自己。这样一想,心里就放下了一些重量。同时呢,心里也有一点希冀,希望在我身上真的就发生一些神奇,这只猫也许就是一个楔子。
窗外树影摇曳,那个人影已经不见了。我咳了一声,为自己壮壮胆,刚才怎么出不了声呢?也许是害怕的吧。再看看你们几个,睡的跟死猪似的。可错过了这一场戏。呵。
于是,从前天晚上开始,这只猫就跟了我了。你们不是也对它挺好的嘛,喂它些吃的。只是我不敢告诉你们这其中的隐情。
终于,昨天让我发现了这只猫果然有些特异之处。那就是它的眼睛。在白天的阳光之下,它的眼睛依然睁得圆圆的,但却并不诡异,好像还有着人一样的温度。从它的眼睛里不止看到我的影子,像一口深蕴着甘泉的老井,像是明夜里头上悬着的那颗星。它的眼睛里仿佛包裹了整个的人生,天真,麻木,热烈,冷酷,痛苦,喜悦。
总之,我有预感,有事要发生。
果然,在昨天夜里,猫咪就开始叫,你们几个睡的正熟,我就起来,开了门。猫咪在前面走,一边叫一边回头,引着我到了宿舍楼外。外面没人,清清静静,空空荡荡的。只有立在黑暗里的大树左右摆荡,发出些“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在密语什么。突然,我的脚下一空,好像是有个巨大的漩涡卷裹着我,要将我拖入万丈深渊。我大叫着,挣扎着。终于,脚踩到了实地。眼前是个什么地方,周围没有任何的参照,虚无缥缈的,鉴于以往影视剧的经验,我当时竟然并不觉得怕。但还是掐了自己一下,没感觉到疼,幸好,又是一场大梦。我想起了那只猫,左右找寻,哦,它就在前边不远,于是我就唤它,它听到声音,扭头向我走来。
但是,它怎么长大了。越来越高大。这是怎么回事?
等它距离与我咫尺的时候,已经变化成一个女人了。一个漂亮的女人。你猜她是谁?她的样貌,赫然就是昨晚窗前站着的那位。依旧一袭白衣,只是头发在脑后束起,露出娇美的面庞,这种美,不似汉人。
我心里就想,这可是一位美人儿啊。呵呵,我当时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你别咧嘴啊。我想,我与她之间定有些瓜葛,否则她也不会五次三番的和我在梦里相会。我正要开口问她,她却先开了口。
“郎君,”
柔语的轻唤。我的心里这个翻滚啊。看来我们之间确实有一段美好却未终的爱情。我太激动了,但是突然间又有一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在脑海里飘过,她不会是要把我带走吧?脑袋就“翁”的一下。由于思绪的跃动,致使她郎君后面说了什么我也没听到。所以就只好问她,你说什么?
她像是没听到。在那里自言自语:生死桥下孟婆汤,千年情意却抛忘。其实孟婆是一番好意,不愿人来世受情劫所扰。哎。怪只怪世间男女痴情怨意,缠绵太多,呵,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苦求孟婆,换来记忆不失,只是未想到你......?她说些话,抬起头看着我,想是要看穿我似的望了好久,对我说,想不想听个故事啊?关于你的故事。半天我才反应过来,惊的都他妈麻木了。
这当然要听了。我迫不及待要知道这几天来的梦境所示,况且是自己的事,就更添一些趣味了。什么唯物主义,无神论,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乱七八糟的,见鬼去吧。现在要做的是听她的娓娓道来。
很久以前,有个青年叫做张生,跟随叔父西下滇南跑马贩卖生意,谁知途中叔父病逝,折了本钱,回不了乡,只得流落当地,落魄过活。一次染病,昏倒路旁,被当地苗寨一位女子救起,日夜悉心照料,张生的病竟好了。二人之间也渐生情愫。单纯的姑娘把张生带回了苗寨,不料寨中正遇瘟疫,众人遂将矛头指向这位外来人,姑娘难过悲伤,请教巫医术士,打听说极西北地雪山峰上有七彩云莲或可抑治瘟病,于是二人整装向西北行去,找寻云莲。一路颇多天灾,却也惊险度过,直到雪山。不料张生生性体弱,难以抵挡恶冷气候,又染上寒症,眼看将死。姑娘面临着两难抉择,要去找寻近在咫尺的医救寨子的药草,还是速速下山,医治张生性命?可难保路上又会有哪些灾祸。终于,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把张生安置在一个雪山洞穴中,对情郎说着曾经厮守时情郎教过的情话。“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和,乃敢与君绝!”出走寻找云莲。终于黄天不负苦心人,让她给找到了。当她拿着云莲来寻张生时,这片雪山崩塌,景物已非,她找不到原来的洞穴了。她唯有向着这寒天恶地痛哭一场,下山去了。把药草安稳送到寨子,疫病治愈。她放下心,孑然一人又来到雪山峰,历尽辛苦摘下一只云莲斜插鬓边,纵身跳下悬崖,追随张生而去。到了阴司,孟婆怜其深爱,徇私没有抹去她的记忆,只为让她找到心爱的人。但是经历几世却无缘遇见。直到现在,虽然苦苦寻见,但是轮回六道怨怒赐其生命何等珍贵,一生却只为寻人,浪费大好光阴,实难宽恕,这一回就把她变作了这幅摸样。
你看。郎君,这一朵云莲,多美啊。
我狠狠地摇摇头,才从故事中走出来,不知何时,嘴角竟然咸咸的,我看着眼前,地上有一朵七色花,旁边躺着一只白猫。我就把她轻轻捧起抱在怀里。地上的花,不去管它,只任它一缕幽香飘散。
你看,就是这只。”
……
……
室友的讲述到此为止,我看着他怀里的猫,脑海里浮现的是一篇演职员列表,就是只有两个名字。
室友问我,“我要怎么办?”
我没话可说。
他的手机彩铃很及时的响了。
“穿越千年的伤痛,只为求一个结果 。你留下的轮廓指引我黑夜中不寂寞 。穿越千年的哀愁,是你在尽头等我,最美丽的感动会值得用一生守侯……”
“你什么时候换了铃声,这歌可老了。”
“不是我换的,是谁动了我的手机?”
电话是他女朋友打来的。
他望望我。
我的手机也响了。登登等灯,登登等灯,登登等灯,灯!
“同学催我去打篮球呢。”
我说。
放下手机,就看见他怔怔地看着我,“你的铃声更老。”
他笑了,也许不是在笑话我的古董诺记。我赶紧着跑去操场,一路上却一直被室友的那张笑脸围攻。他为什么笑呢?仔细想想,颇觉得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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