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那年,她恋爱了,在大学校园里挎着那个男孩的手,笑靥如花。同学们碰见,当面就表示羡慕:“你男友真好啊,真是天生的一对儿!”男孩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腼腆地低了头。
男孩的确眉清目秀,玉树临风,但是她更喜欢他的这份青涩,透着一股纯纯的爱。
三年后,她即将毕业,带着男孩回到县城的老家,面见父母。
谁知道,父母问明男孩情况,面色立刻变得阴冷。男孩临走时,她的父亲说:“请把你提的东西也带走,我们不需要。”
男孩面红耳赤地说:“伯父,您尽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您女儿的!”
父亲冷笑着反问:“你只是个做点心的,我女儿是未来肯定更好,你能给她幸福吗?”
平生第一次,她居然大声呵斥父亲:“爸爸怎么这么说话!”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挨了重重一个耳光,脸肿得老高。父亲瞪着她:“这是我第一次打你,但如果你不听话……在他和我们之间,只能做一个选择!”母亲则眼泪涟涟,苦苦相劝。
最后,女孩哭着送男孩回了旅馆。
回到家后,她明确表示不愿意放弃这段恋情,甚至绝食反抗。父母把房子锁了,她就从窗户爬到隔壁阿姨家,偷跑出来,去小旅馆找他。他仔细看她,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红肿的指印,忍不住落下泪来,半天说不出话。
当年,他们是在校园附近的西饼屋认识的。她爱吃巧克力棒和草莓蛋糕,爱穿白裙子,爱笑,和店里的人很快就熟了。他是店里有名的点心师,看见她就会脸红。
有一天,店里人很少,他现场制作了蛋挞,在上面放上一颗葡萄干,特意推荐给她,轻声地说:“这是公主蛋挞,我觉得很适合你。”她瞟一眼他,他脸红得像水蜜桃,她吃了一口蛋挞,香甜可口,温暖四溢,一直甜到心扉—这就是恋爱的滋味吗?
镶有葡萄干的公主蛋挞一直是她三年的专属,甜蜜了她整整三年。现在,痛苦也来得惊天动地。一向孝顺的她实在不忍心看着父母以泪洗面,日渐憔悴,每每说起就抽噎个不停,却仍握住他的手:“没关系的,我们还是要在一起!”
当她第六次偷跑出来去旅馆,服务员却交给她一个小小的纸叠千纸鹤,说那个男生已经退房走了。
她心慌意乱,不知所措。那段日子,她几乎天天失眠。当她终于拿到路费去省城的西饼屋找他时,他已经辞职走了。她几乎夜夜哭泣。再后来,她终于消退了对他怯懦的痛恨与绵绵的思念,和公司里收入丰厚的部门经理谈恋爱了;再后来,她嫁人生子,周末坐在自家的小车里一家人去郊游赏花。
岁月明媚,生活圆满。初恋,只剩一道淡淡的痕,唯有那只纸鹤,她仍夹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已过6年,她倒腾旧物,忽然看见那只千纸鹤,有点怅惘,竟不自觉地拆开,犹如拆开自己一度无解的心事。
里面却是有字的,密密麻麻,写得缓慢细致:“希望一辈子让你做我幸福的蛋挞公主,但带给你的却是痛苦。你每次来都会更瘦,我心疼死了。那三个月我私自找过你的父母很多次,苦苦哀求,毫无结果。不忍让你如此挣扎矛盾,我只有先行退出,让你彻底忘了我,才有空白填补新的幸福……”钢笔字迹是模糊的,有他的眼泪。
她想起父母当年说,他从不争取,一走了之,算什么男人?
现在说这些再没有用,可是,她还是忍不住给母亲打了电话:“他当初找过你们很多次吗?到底谁在说谎?”
母亲沉默了很久,居然叹了口气,悠悠地说:“他还真是痴情的孩子。”
他的确无数次地找过她的父母。最后一次的情形,她的母亲记得一清二楚。
他当时黑着眼圈,衬衫晃晃荡荡的,有点魂不守舍地说:“我准备离开她了,再不联系她,让她彻底忘了我,但是伯母,今后我会给您打电话,请您告诉我她的近况好不好?要不然,我担心自己忍不住去找她。”
“头一年,他一周打一次电话。他慢慢知道你谈恋爱了,结婚生子了,就半年打一次电话。他特意叮嘱我,别让你知道,省得挂念。他的电话是从天南地北打来的,没有固定的城市。前三个月,他最后一次打来电话,说他也想成家了,说他遗忘的速度远远没有你快,但是,心里终于有一点空白了。”母亲缓缓的道出。
她在这边听着,泪水已经流了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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