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何母以为是胡绥绥回来了,大喜。不料回头一看,竟然是位陌生的女子,十八九岁的样子,瓜子脸,梳了两条大辫子,油光发亮,身上穿着碎花衣服,皂色长裤。
该女子向何母点点头,走近床边,轻轻叫道:“何大哥!”何凌云抬眼一看,感到十分意外:“小翠,你怎么来了?”小翠点点头道:“这段时间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去考秀才了呢,直到今天我看到胡姐姐去山上捉野兔,才知道你还在三山村!”何凌云转头望着何母,问道:“阿娘,现在是什么日子了?”何母道:“快七月半了。”何凌云大叫一句:“哎呀,不好!”
门外胡绥绥捉了几只野兔回来,听道何凌云大叫,不由得喜出望外:“师父,你醒啦!”喜孜孜跑了进来。进门见到小翠,当即脸色一寒,问道:“你来做什么?”小翠脸不变色,笑道:“我来看何大哥呀!”胡绥绥也笑了起来,道:“嘻嘻,我可告诉你了,不要跟我抢师父哟!”
何凌云见胡绥绥回来,高兴说道:“胡大小姐,你来得正好,我想……我想要去参加府试。”胡绥绥吓了一跳,道:“府试?是去哪里?”何凌云道:“去楚庭道,参加府试。”胡绥绥摇摇头:“师父,你要是能跳能走,这倒没问题,就怕你还走不了!”不料何凌云竟然十分坚定:“就算爬,我也要爬着去!”
胡绥绥望着何母,何母便轻轻牵头胡绥绥的手,二人走到屋外。何母轻轻叹口气道:“唉,云儿可能不成了,你就带着他去走一遭吧。如果走到哪里有个……三长……三长两短的,你便就地……掩埋了吧。”说毕,泣不成声。胡绥绥望着何母,强颜笑道:“我便带师父走一走吧,说不定还考个状元回来哩!”
二人进得屋来,小翠便告辞,回家去了。胡绥绥对何凌云道:“师父,如此我便带你去楚庭道吧,先考上秀才功名再说。”何凌云大喜,苍白的脸庞竟似有了血色一般,他爬起来,唤出伏龙香杖当作拐杖,走到院子里的石桌坐下,兀自喘个不停。不一会,何母收拾好行礼,递给胡绥绥道:“云儿……云儿便拜托你啦!”说毕双手掩脸,走进房内。
何凌云与胡绥绥出了院子门,胡绥绥便轻轻挽着何凌云的上臂,道:“师父,我来扶你走吧。”何凌云右手撑着拐杖,左手有胡绥绥相扶,一时也觉得轻盈不少,二人便上了村道,往东而去。
走了不过五里地,何凌云喘气喘得厉害,竟似打铁铺的风箱一般,呼呼呼的声音响得吓人。胡绥绥说道:“师父,我累了,咱们先休息一下。”何凌云点点头道:“也好,歇一歇便是。”坐了大概一柱烟功夫,胡绥绥道:“师父,你看我们是往山外走呢,还是回家去?”何凌云拿起伏龙香杖往地上一戳:“就往山外走!”
胡绥绥上前扶着何凌云,却觉得他身体烫得吓人,便暗思:“奇怪,按理说走路出汗,这热气便会散掉,为何他还发烧,身体烫得吓人?”当下暗暗摇头,扶着何凌云继续往山外走去。
二人走到东边的山脚下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胡绥绥思道:“人常道‘宁可夜宿荒坟,不可旅居古刹’,不管怎样,今晚便找个背风的坡地歇息吧。”
不料何凌云虽然身体羸弱,却仍然坚持往山上走,二人走过一段平缓的山坡,摆在眼前的山路便陡峭起来。胡绥绥轻声道:“师父,天色渐黑,我们便歇息一下吧。”何凌云无奈,点头道:“我现在真是不中用了,以前爬山跟走平地似的,现在走个山路竟然喘得厉害。”胡绥绥见路边竟有石板铺成的地面,地面上有一座亭子,便道:“师父,我们到这座十里长亭歇息一会吧。”便扶着何凌云慢慢挪进了亭子里。
蓦地里,胡绥绥听到仿佛有马路“得得”之声,便拉了何凌云往亭子东边的草丛里钻,二人刚站定,便听一汉子说道:“二师兄,咱们搜了几天,一无所获,师父便叫咱们回去么?”另一汉子点点头道:“不错,三师弟,听说无字天书将重现江湖,师父怕咱们落了单,便飞鸽传书,速到上东京与他老人家汇合。”胡绥绥听得二人是江浙一带口音,便思道:“此二人不是天马剑派的,便是栖云派的,也不知道二人竟来搜什么东西?”只听一人道:“三师弟,我们连夜赶路吧,雄心壮志方能纵横天下。”二人不再说话,便策马而去。
胡绥绥见二人走远,方敢大口呼气。突然想到:“师父没有任何功力,为何呼吸之声能躲过二人耳目?”思毕便想去扶何凌云,竟发现何凌云全身滚烫,竟晕了过去。胡绥绥大惊,便用手伸到何凌云鼻子前方探了探,发现竟气若游丝,全身瘫软,已跟废人一般。
胡绥绥眼泪便流了出来,欲扶何凌云到背风处,不料竟觉得何凌云的身体沉重异常,丝毫无法将他扶起来。胡绥绥当下气沉丹田,催动内力,身上散发着绿色的气息,她轻喝一声:“起!”欲抱起何凌云,不料何凌云仍然重若千钧,动都不动一下。
胡绥绥又气又急,将身体仙灵之气发挥至极限,身上光芒暴涨,绿色仙灵之气长愈一尺,罩住全身。胡绥绥再喝道:“起来!”双手抱着何凌云,不料仍然无法撼动何凌云的身体。胡绥绥大骇,思道:“我使用仙灵之气,便是有千斤之重也能轻易举起,不料竟然无法将师父抱起,难道师父使了法术不成?”思毕便收了仙灵之力。
她见何凌云一只脚架在石头上,便双手扶着脚后跟,轻轻一抬,便将脚抬了起来,然后她将脚轻轻放到草地上。突然,她打了一个激灵,思道:“我使用仙灵之力,不能搬动师父分毫,使用普通的力气,竟能抬动他的脚,莫非……”思毕便不再使用仙灵之力,用本身的力量去扶起何凌云。
胡绥绥银牙紧咬,双手一用力,便将何凌云的上身扶了起来。胡绥绥大喜,抓住何凌云双手,将他往背风的地方拉。不一会,便将何凌云拉至一背风而平缓的草地上,胡绥绥也累得香汗淋漓,暗道:“真奇怪,使用仙灵之力反而拉不动他,不知何故?”
何凌云依旧高烧不退且气若游丝,胡绥绥咬咬牙,思道:“没办法了,我只好借着月色去附近采点药了。”她不敢远离,怕有野兽来伤害何凌云,便在附近转开来。
月色之下,山上的一草一木均变得失去颜色,犹如影子一般,这样采集草药根本是不可能的。胡绥绥催动仙灵之气,围着何凌云慢慢向外扩大搜寻的圈子,找了大半个晚上,除了驱逐几只靠近何凌云的山猪外,竟然一无所获。她只好坐在何凌云身边,暗自垂泪。
月儿慢慢升到了天上,一切变得明亮起来。原来,月亮从东面升起时,山的影子正好投射到胡绥绥所在的位置,故一切看起来灰蒙蒙的,待月亮升到天中,一切变得清晰明亮多了。胡绥绥发现她的东面有一面高约十丈的石壁,石壁上竟闪着七彩的光芒。
她轻轻放下仍然身子发烫的何凌云,定睛细瞧,发现在东面的石壁缝里,竟然长着一株七彩灵芝。胡绥绥轻吸一口气,人便轻轻飘起来,到了灵芝草旁边,她轻轻把灵芝草摘了下来,一个翻身,便轻轻飞回到何凌云身边。手握灵芝草,她便迫不及待地掰下一块,用手捏成粉,同时另一只手将何凌云嘴巴捏开,将七彩灵芝粉送入何凌云口中。
第二天一早,胡绥绥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蓦地里听到何凌云大叫:“快起来,我们继续出发了!”胡绥绥大喜,连忙爬着站了起来,看着何凌云道:“师父,你没事了吧?”何凌云点点头道:“我比昨天好了些,虽然仍觉身拙体重,但是至少不会发烧了。”胡绥绥看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吓了一跳,原来二人昨晚竟住在悬崖边上,他们俩所在的草地,往东不足十丈便是悬崖,而昨晚采灵芝的石壁,正好位于悬崖之上!
何凌云仍然拄着拐杖,二人慢慢起到了山顶。何凌云指着西南方向道:“我家在那里,阿娘已经起来做早饭了。”接着转过身子,指着下山的路道:“这便是通向楚庭道的路,我们下了山,便是离开三山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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