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一辆开往城里的新能源公交车，经过一个乡镇市集。正逢赶集的日子，这个时候集市站台前面挤满了散集回家的人们，寒冷的天气，飘着细雨，本来在远处躲着雨的人也涌过来。
车门打开。公交车上有不少人了，下面的人往上挤，车子似乎有些摇晃，大家老实不客气，争先恐后的上车。多数是赶集的老人，带着各色帽子的老人们不甘落后，纷纷举着免费乘车牌上来。他们大多数人手里拿着雨伞拿着袋子，这是集市上买的大米蔬菜水果一类的货物。
公交车停了好一阵子才能开动，司机问一位没有免费牌投纸币的妇女：
“你到哪里下车？”
“水泥厂那里。”
“要投两元，你投了一块五毛钱。”司机看着那位不算年轻到很显老的妇女说。
“笑话!我明明投了两块钱，有一张一块的两个五毛的，两个五毛的有一块钱！那个会给一块五，你看又不看清，胡说瞎讲，真是的。”
刷卡的人很少，有一两个人，刷卡机好像没有开，有个卡没有刷出声音来，重新刷才过，一个女孩用手机扫码成功。
离市镇家不远的人在车里前面的座位坐下来，方便随时下车，往后面坐的多是进城的人。车开动起来，车里声音杂乱，有点吵闹，一些熟人之间还在互相大声交谈着。
“他娘的！”后面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的骂着，“我坐后面来！”
“唉，狗东西！”又骂一句。
“马科斯，恩科斯，聂宁，思达临，”这个老人声音很大，应该全车的人都听得见他说这些名字，等了好一会，又一句，“还有冒着冬。”
不少人心里有点诧异，有人往坐后面的座位上的人身上瞄。高声说话的那位是个坐在最后面 的老人，头戴一顶棕黑的老人帽，满脸花白的胡子，座位下的脚上穿着一双比较旧的解放鞋。一手拿着一把大黑伞，一手提着一个乡下赶集常用的藤篮。
他把篮子雨伞放在过道，车一颠簸，篮子倒了，空的，雨伞几乎滑到车的后门边。
“他娘的！”
老人骂一句，慢慢的捡回湿漉漉的大雨伞又往篮子上放，横放不好竖插不进。
车上的人没受到什么打扰，交谈的继续，看手机的，闭目养神也继续。有人在大声谈儿子孙儿，媳妇怎么，老伙计那个人怎么的话题，说道儿子在哪里打工挣钱，老人在家带着孙子孙女在家里读书，很多人都有意无意的谈着让人听着羡慕的事。
“一车的老人家，老人家占了三分之二，哪里有几个年轻人。”后面的那个老人自言自语，停顿一会又说。
“马科斯，恩科斯，聂宁，”
“思达临，还有冒着冬。”
“他们亲自来接，所有的人，都要接去！”
一站一站有人下车，有的老人早就和司机讲好前面那一站要下。先停稳，才挤到后门，腿脚不是很方便的，慢慢的，很熟练的下车。
“拿好你的东西来，那么一大袋子米，你吃得好久！”
后面的老人见某人下车，见某人拿着一袋米，自己说着话，下车的人应该都没有听见，也没有理会。
“马科斯，恩科斯，聂宁，思达临，”老人间隔一阵又开始说起来，
“还有冒着冬。”
“这么多人，都要一个一个接了你们去。”
车子走了一路，老人反复念叨这几句话，在车上听话的人没有谁说什么，也没有人再看后面扫一眼。
公交车开进了城，后面的老人不时会看见车外的熟人似的。看见一个大街上拄着拐棍步履蹒跚的老人，他说道：
“老徐哈，屙血鬼！”
车开过，又看见路边某一个人：
“祝老哈！砍头鬼！早该接到老马那里去了。 ”
后来，车要开过步行街，老人站了起来，准备下车了。可以看出，说了一路稀奇古怪话的这位老人，应该是来城里休闲街玩耍的，天气太冷，平时热闹非凡的休闲街上看不见几个人，原来扎堆聚集在一起老人销声匿迹。
“都死光了？那么热闹的地方，一条路上就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子。”
老人一边下车一边念叨，
“马科斯来了还是冒着冬亲自来接他们去报到了？”
老人拿着那把雨伞，提着空篮子，叨叨着，头四处查看着，慢慢地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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