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周日晚上11点30,小区门口有个人正从出租车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霓虹灯亮得刺眼,令人头晕目眩。
陈浩脚步虚浮,费了半天劲爬上二楼,点亮楼道灯,掏出钥匙扭开门。
入眼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似无边的空洞。陈浩按下开关,喊了一声,“麦子......”
无人应答。这是一间不足30平米的小居室,进门是洁净冰冷的灶台,碗筷整齐有序地叠放。陈浩把手提袋放在水池边,里面是荔枝。
厨房对面是洗手间,蓝白相间的瓷砖闪着光。客厅里的木质地板一尘不染。陈浩照常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瞬间,他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再往里走两步,就是卧室。“啪!”突然的亮光让陈浩神志清醒不少。
房子是租来的,卧室里的灯是陈浩和妻子一起去挑选购买的,浅蓝花边的灯罩,可调节三种灯光,或明、或暗、或昏黄。
展现在眼前的是最亮的光芒,光芒下的双人床上空空荡荡,阳台的窗帘拉得严丝无缝。陈浩突然又喊了起来,“老婆?老婆!.....”
他不相信妻子真的不在家里,虽然窄小的空间一望无遗,他还是走去洗手间浴帘里看了一眼。连垃圾桶都是空空如也。
最后,他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突然,他又站了起来,走向了衣帽架,从外套里掏出手机。
耳朵里传来清脆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这句话抽走了陈浩所有的力气,他呆呆的站了一会,抬头看了看天花板,灯光温和依旧。他回到卧室,发现自己睡的那边床头柜上有一张纸。
只迈了两步,他已经看清楚。纸上只有几个字,“老公,我们离婚吧”
2.
周日早上九点,麦子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昨天加班一天,晚上又被丈夫拖着看了两场足球赛,凌晨四点多才睡,此时正迷迷糊糊睁不开眼。
丈夫嘴里骂了一句什么,接起了电话,“喂?还没起床呢!打麻将?行,你定好地,我吃个饭就过去。”
麦子被丈夫推了两把,爬起来做好早餐端上饭桌。她又回到卧室衣橱,拿了衣服和裤子。床上的丈夫穿着裤衩摆成了“大”字型,满足地打着呼噜。
麦子一边给丈夫套上裤子一边柔声叫着,“老公,吃早餐了,快十点了。”
麦子做了丈夫最喜欢的鸡蛋火腿生菜手抓饼,热好一杯牛奶,还有切好的火龙果。
“我待会跟老王他们去打麻将,中午可能不回来吃了,你不用等我。”
麦子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说好今天一起去骑车的。”
丈夫一口干了杯里的牛奶,又把火龙果吃了个干净。“唉呀,玩不了多久的,下午跟你去。”
麦子料想今天的计划又要泡汤了,丈夫总是把她的需求放在最后,就像永远搞不清她喜欢吃龙眼还是荔枝。
3.
中午,丈夫还没有回来。麦子吃过饭给母亲去了电话。
“麦麦啊,你最近工作忙吗?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啊,嫁了那么远,妈妈也难得去看你一次,有困难的话告诉家里。小浩今天还加班啊,他那么努力我们也不说什么了。两个人好好的,我们就安心了,结了婚毕竟跟做孩子是不一样的,凡事要记得耐住性子,思虑周全。也要记得给婆婆打打电话。”
每一次,母亲说的都是类似的话,每一次,麦子都说自己很好,丈夫工作繁忙。
麦子最近都在怀疑到底有没有必要跟老家的婆婆联系。但每一次,她都听从了母亲的话。
“小麦啊,我在打牌呢!咋了,有了吗?这都半年了,不行的话让浩浩带你去看看。没事就挂了,注意照顾好浩浩,凡事让着他点,男人挣钱不容易啊!他呢?怎么又不跟我说话?”
“他跟您一样,好好地打着牌呢,忙得很!”麦子的声调不由得高了起来。
4.
下午六点,麦子把家里里里外外清洗擦净。只一周的时间,灶台上蒙了一层油污,洗手间的瓷砖也脏得黯淡。
要不是最近项目吃紧,每天加班,麦子是决不允许家里蒙尘的。可是怎么办呢,丈夫是从来不会管这些的。
卧室里的手机响了一下,麦子打开灯,是丈夫发的微信,“亲爱的,我很快就回去了,晚上八点带你一起去K歌,老王请客。”
麦子放下手机,往床上躺了下去。灯光温和,像陷入那个久违的怀里。
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麦子被惊醒,一下子蹦了起来。
陈浩打麻将输了几百,直至朋友说请客K歌才意犹未尽地回去。打开门,妻子蓬头垢面从卧室走出,没有意料中的菜香,甚至电饭锅的盖子还是打开的状态。他把自己陷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他听到妻子小声地说,“老公,我刚睡着了,你等一下,饭很快.....”
“不用了!”他打断了妻子的话,“你今天跟老妈告状了。说我整天打麻将,还责怪老妈,这样合适吗?”
“唉......”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陈浩眉头紧锁,他最怕就是妻子无可奈何地叹气。买体彩没中,打麻将又输了,回到家连口热饭都没有。他猛地站起来,一脚踢开了眼前的凳子,摔门而去。

5.
麦子站在灶台前,忘记了要做什么。从架子上捡起一个土豆,削完皮,洗干净。拿出菜篮和擦板。右手紧握着土豆,一面压着擦板刨起丝来。“嚓嚓嚓”声音响起,手里的土豆越变越扁。
你永远不知道未来是什么路在等你。或菜刀上的手,或砧板上的肉。或是菜刀或是砧板,只剩下机械式地麻木。
“嘶”,麦子叫了一声,反射性松开土豆,右手的拇指痛得有些抖动,血流不止。指甲开裂了大半,翻裂的皮肉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理智。
麦子蹲了下来,鲜血从灶台延到棕色地板,滴滴答答像一朵朵开到极致的花。她看着,看到和丈夫热恋的时候。手指被办公室A4纸划了道小口,新来的同事陈浩飞快地拿来创可贴,对她说,女孩子要照顾好自己,不能过得太糙。
眼前的一切都在昭告,这不是你要的生活。麦子松开嘴,左手虎口处是半圈清晰分明的牙印。
她爬了起来,把手指止了血,抹上消毒药水,细细地裹上纱布。很快土豆连擦板、及血迹都没有了痕迹。
麦子背了个双肩包,手里提着一个袋子。“啪”的一声,灯光瞬间熄灭。她下楼,扔了一袋垃圾,上了小区门口的出租车。
外面霓虹灯如常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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