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不知何处去

人面不知何处去

白色的幕布，白色的桌案，雪，肆意地在人们脸上落下，除了丝丝凉意，什么也不曾留下。连天好像也要被染成了白色。如果你在村口，一定可以听到村里传来的哀乐，或许你会被感染，走进这个小山村，似乎可以看见这里悲伤弥漫着，一切好像要把人的心都撕碎。

奶奶走了，和爷爷一起走的。

灵堂里，奶奶的照片和爷爷放在一起，她还是那样慈爱地笑着看着我，我好像还能听见她对我说，“你这个淘气鬼！”。泪水禁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怎么就走了呢？我还没有听完所有的故事呢……我忍不住喊了声，“奶奶！”

奶奶……

那天，因为天下雪了，爸爸担心爷爷奶奶家里冷，就想进院子里瞧瞧。却不想，大门还没有开，平时爷爷都会起早做饭，今天怎么九点了还没动静？爸爸奇怪地用钥匙开了门，进了院子，可屋门也打不开，里面插着，他进不去，只好在外面敲门，大声地叫着爷爷，可半天却听不到一点声音。爸爸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拿院子里的铁锹，连人一起，撞开了门。屋子里传来阵阵的煤气味，再看爷爷奶奶，两个人怎么都叫不醒，已经不醒人世了。爸爸赶紧去找医生，然后通知叔叔，等大家都来了，医生给爷爷和奶奶输上了氧气瓶，告诉大家，去医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家里看情况，九城是不行了。

奶奶好像比爷爷好点，她后来还睁开眼睛，只是人们和她说话，她没有反应，眼睛只是看着爷爷。爷爷的情况很糟，在插上氧气瓶没过半个小时，就没有了呼吸。医生宣布了爷爷去世的消息，而在这半个小时里，奶奶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爷爷，直到人们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哭做了一团，奶奶这边也才慢慢地停止了呼吸。

这些，都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爷爷奶奶的双双离去，似乎让妈妈释怀了不少，她不再埋怨爸爸。村子里人们都说，像爷爷奶奶这种能一起走的人，是几辈子的夫妻，他们下辈子夫妻。甚至有老人说，这不是丧事，是“喜”事。

爷爷奶奶的棺材在灵堂里放的第三天，上午，所有的亲人进行最后的上香，哥哥和叔叔的孩子一起，作为孙子先上，然后轮到了我。爷爷奶奶只有我一个孙女，所以只有我一个人上香。当听见“孙女，上!”后，我缓缓地走到了灵堂的白案前，看着面前的爷爷奶奶，不禁又想起了奶奶生前和我说的话，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把香点着，先是鞠了三躬，然后对着照片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奶奶，小宁给您磕头了，您在那边要好好的……”然后起身站在了一旁，一直等到快要结束上香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准备上香。因为没有见过，不禁觉得有些奇怪，妈妈在一旁悄悄地和我说：“这个人，好像就是你奶奶的第一个孩子，娃儿。”

“什么？他是娃儿，妈，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你叔叔说的，好像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你叔叔希望他能早点来看你奶奶，可是人家都成家这么久了，不愿意来。这次听说你奶奶走了，才从河南那边过来的，以你奶奶娘家人的身份，来给你奶奶上柱香。”

我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等我反应过来再去找那个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找人问，却没有几个人认识他，大家都没注意。

就这样，娃儿来了，又这样无声息地走了。

来年春，又到了桃花开的时节。我从老院儿的门口折了几枝新开的桃花枝，带着来到了奶奶的坟前。

坟前新添了些小草，我把桃枝放到坟前，把那些小草拔了拔，然后跪了下来。

“奶奶，小宁来看你了，你看见桃枝没，我看见娃儿了，他来给你烧香了，可是我没能把他带到你坟前，他应该是记得你的，他现在过得很好，有儿有女。很幸福，你在那边别记挂了……

空气里弥漫着桃花的香味，我向山下走去，心里好像释然了许多，我想起了那日奶奶临走前看爷爷的眼神，应该在那一刻，原谅了爷爷。如今奶奶和爷爷走了，但他们应该会幸福的在一起了。

桃花，正是桃花，我想到了崔护的一首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