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学习了,给你弟弟洗衣服去!”
“弟弟打你一下怎么了,又不疼!”
“你都快20岁了,还让人养着你吗?”
“为什么?因为你是姐姐啊!”
自打弟弟出生,这些话在我耳边就没断过。
弟弟只要稍微表露出一点小情绪,就会有人把他揽在怀里好一阵安慰,生怕他受一丁点委屈。
哪怕是他故意打了我,打疼了我,也没有人会向着我,“他那么小,不懂事。”
妈妈有时会看看委屈的我,却也很无奈,“你就不会躲着点吗?”
他们都对我说,“你该帮忙分担一些事了,你已经是大人了啊。”
可我心里明白着呢,只是因为弟弟的出生,我才被迫成为大人。
做饭,擦地,打扫,铺床,沏奶,什么都学,什么都干,必须要学,必须要干。
有时连个铲屎官都不如,猫狗还有个屎盆子,大人心疼弟弟就让他满地拉,我跟在他后面用纸铲起来,扔进垃圾桶,再用拖把拖干净。
总之,18岁之前没干过的,没想到过的脏活累活,在18岁之后全干了。
有一天我学着大人的模样,做了碗鸡蛋羹,用小汤匙盛一勺蛋和葱花,喂到弟弟嘴边。可能是第一次做不合他的口味,他闻闻眼前的勺子,脸上变了颜色,皱起眉撇着嘴,手脚胡乱挥舞想要把碗推开。
我没注意到他的手脚之快,一下没端稳,鸡蛋羹洒了一地,我袖子上也全是。
我刚想说他两句,听闻响声爸爸正好走过来,我原以为爸爸会替我责备他两句,可爸爸却不由分说指着我鼻子骂道,“你怎么不看着点呢?”他的眼睛瞪的像车轮那么大,“赶紧重做一碗去!”
气愤与难过涌上心头,却只能把眼泪和想说的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因为爸爸只会以更加严厉的口吻和强大的力气来命令我。
我才知道,曾经的那些期盼与希望,原来是海里的泡沫,一触即碎。碎了的梦变成刀口与伤痛,反噬着我。
我开始厌倦,从喜欢变为讨厌,讨厌这个被保护过头的弟弟,讨厌事事要求我退让放弃的父母,讨厌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
我学着爸爸对我指手画脚破口大骂的样子和他争吵,学着他命令我的样子命令毫无招架之力的弟弟,把他吓唬到哭为止,极端时甚至有一个念头,既然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好过了。
我开始逃离,恨不得立刻飞回学校。曾经念过的书里说,家是港湾,家是归宿。全都是放屁。
我在寻找,也在憧憬,没有原生家庭的生活。
我试着放下内心的隔阂与纠结,打破父母给我建立的阻止他人入内的墙垒,摆脱他们常说的听话与懂事,努力向自由的,洒脱的,正常的二十一岁靠拢。
很久不想回家,爸爸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有时我会直接扣过去,事后解释我在上课。
他说得再多再好,中心思想无非就是,想让我回家。因为这个家需要我的付出。
我拼了命的往外跑,往高处飞。可我回头一看,原来我不过是一只风筝,而线的那头,永远是那个家。
我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一声姐姐,一声女儿,是我这辈子都挣脱不断的责任和宿命。
我不是不爱弟弟,也不是不爱父母,可这份难以割舍的爱,竟成了原罪。
我重新思考着18年来没有弟弟的人生,回忆着每个细节,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嫌弃过女儿身呢?
我在自己身上探索了很久却不得要义。放眼望去,看着那些比我大几岁的哥哥姐姐结婚生子,才终于找到答案。
如果第一个是女孩,那么三五年之内一定会有第二个孩子的出现,而这个孩子多半是,看遍医生、用尽偏方,求来的男孩。
原来重男轻女的观念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只不过它躲在了那个年代计划生育的后面。如果只有一个孩子,你是爱还是不爱呢?
也难怪,当我试图按照他们的思路去理解时,会发现他们的根本逻辑只有一个:你是姐姐,不就该让着弟弟,不就该为弟弟付出吗?
可笑的是,这种逻辑根本就站不住脚,重男轻女无关兄妹,无关姐弟。倘若你是妹妹,他们肯定又会对你说,“你是妹妹,不就该听哥哥的话吗?”
我重新回到了姐姐的角色,只不过这次竟少了几分反抗和不愿。
有人会关切,“我可以帮你看会儿弟弟。”
我知道这是在心疼我,分担我肩上的重任,让我活的轻松点。可我心里却平添一抹悲凉,第无数次忍住不争气的泪水。什么时候看弟弟成为我不可推卸的责任,成了帮我的事呢?
快四年了,我懒得再说了,也知道说了,什么也不会改变。
好在弟弟快要长大了,我也快熬出头了吧?
但是我还能像从前那样,保持一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赤子之心,去追求我想要的,和我的梦吗?
文章首发于公众号:曲奇分你一半
深话浅说,长路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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